婢女上前将被血浸透的锦帕和水盆撤下,楚明允坐在榻上,低眼端详着自己的伤,没有回答。

杜越盯了他片刻,实在忍不住问道:“你这……真是我表哥捅的啊?”

“不是,”楚明允取过备在一旁的干净衣物往身上套,“我自己撞上去的。”

秦昭眼角微微抽了一下,杜越也怔了一怔,憋了半晌才道:“我觉得……我表哥也不是那么狠心的人,说不定他心里也不好受,他……你也别怪他……”

“我没怪他。”楚明允道。

话已至此,杜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得闭上了嘴满脸纠结地坐到一旁去了。气氛静出了沉闷,只余下楚明允整理衣衫的窸窣轻响,饶是秦昭的性情也嫌难熬,出声找了个话题,“对了,师哥,苏世誉的武功很强?”

“如果他没有保留的话,应该是我胜他一筹。”

秦昭下意识追问:“但影卫说是见你们平手?”

楚明允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带语气道:“因为他每一招都指向我要害,而我要顾及着不让剑真伤了他。”

秦昭自知问错了话,也不再出声了。楚明允反倒成了三人中最平静的那个,他顺手捞过脱在一旁的染血衣袍,“不过我总觉得,他握剑的手势似乎……”什么东西擦过他手指从袖间滑落到榻上,几声玉石相击的脆响。

杜越当即惊出了声,“咦,这玉佩怎么还在,你不是早就扔了吗?!”他有些慌张,“它……它是不是动手的时候碰到了?喂,哎你……它碎了啊……”

上好的雕纹白玉碎成几块横陈在榻上,依旧温润流光。楚明允直直地盯着它,好似什么都听不到了,杜越一连叫了好几声,他才闭了闭眼,终于显出眉目间极深的烦躁,“我还没瞎。”

第八十四章

二月十九,天色晦暗,铅云蔽空。

太尉府的庭院中棋子般列满了黑甲精锐,身姿笔直,长剑在侧,如泥塑假人般纹丝不动。三千影卫皆现出了身形,在黯淡天光下,仍旧是黑影阴翳般的存在。

逐腐肉而食的鸦鹊落在高墙上,嗅见血腥味似的紧盯着院中光景。

楚明允从里间走入厅中,鸦色长发悉数束起,一身暗色轻甲将他眉目也映得冷冽。秦昭迎上几步,他边低眼理着袖口,边往外走,“宫里情况怎么样?”

“禁军在守着,万事如常,李延贞还在昏迷。”

“羽林军呢?”

“还没动静,但已经派了大批精兵在建章宫附近盯着,随时都能应对。”秦昭道,“朱雀门前的几条长街也都清道了。”

楚明允在门前顿了步,隔门望着外面模糊的影子,“那苏家呢?”

“也没动静。”秦昭犹豫了一下,继续道,“监看的人说苏世誉昨天回府后就把自己关进了祠堂里,饮食都不准进,何况是消息。”

“不吃不喝地在祠堂里?”楚明允侧头看去,在得到肯定答复后收回了目光,自语般低叹道:“……他这是打算熬死自己来报复我吗?”顿了顿,他对秦昭道,“让杜越过去看看。”

“接到消息时杜越正好在旁边,已经过去了。”

“呵,”楚明允意味难辨地笑了声,“算他机灵一次。”

“师哥,”秦昭还是忍不住道,“你身上还带着伤,真的不能再等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