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彧过得挺苦的,生下来就被他妈丢给了他外婆带,长到27岁他妈就没回来过几次,也不知道父亲是谁。”
“小时候脾气倔,还是个闷葫芦,别人欺负他了他也不说。”
“那些小孩也是坏,就逮着他欺负,他后来就自己打回去,打怕了,就没人欺负他了。”
说着,大叔又长叹了口气:“小彧家里条件不好,他很小就自己找钱了,一开始去街上捡瓶子捡纸板卖,后来再大点有人看他可怜,就留他在店里当小工,餐馆洗发店洗车店垃圾站哪里都呆过。还给人看过场子,小彧年纪小,不狠一点,是个人都能欺负他。”
“是没怎么读过书,哪有时间读书嘛,饭都吃不饱。”
陆执年听着大叔的话,又回想起了昨天李双的话,原来是这么回事,他从来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缘由。
他虽然从小也没了妈妈,但是陆远当爹又当妈,他从小锦衣玉食地长大,他想不到陈彧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更想象不出这是怎样的生活。
他尽力地在脑海里根据大叔的话去勾勒出陈彧过去的生活,却怎么也没有具体的画面,只有一个穿着单薄,身材削瘦的身影,紧绷着的嘴角,小兽一般狠戾的眼神。
然后像泡沫破碎一样,如梦幻泡影,只剩下现在27岁的陈彧那张无波无澜的脸庞。
大叔自顾自讲着,没有发现陆执年已经好一会儿没有搭话了:“昨天那个事……我也不好说,诶”
大叔抓起了陆执年的手:“叔叔我也不会说话,我也没办法说小彧没错,但是希望你不要因此疏远他,小彧从来没带朋友回来过,这些年他一个人在外面我们也搞不清他到底过得怎么样。”
他紧了紧陆执年的手:“现在这个世道了,希望你们都好好的,好好的。”
“小彧现在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陆执年嘴唇抖了抖,大叔殷切地看着他,他说不出拒绝的话,也不想说,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大叔拍了拍握着的陆执年的手:“那我先回去了,村里面的人你们不用管他们的,都什么时候了,他们说什么也不重要,各扫门前雪。”
“还有,李双拿的东西等下我给你们送回来,你们就别过去了。”
陆执年想说不用的,那些东西拿了就拿了,他都嫌晦气,被大叔打断。
大叔有些痛心疾首:“怎么不用,都是好好的东西,本来就是你们的,拿回来理所应当,能节约一点是一点。”
陆执年又让大叔自己拿着就行,但是推拒不过,只好说了谢谢。
大叔走了,陈彧还盘腿坐在坟前。
陆执年走过去蹲下:“什么时候挖好的坑。”
“回来第二天。”
“我想着能多留几天是几天。”
陆执年没说话。
陈彧好像也不需要他有什么反应,他又开口:“祖上都埋在这里,最靠近竹林那个是高祖的,左边田坎上的是外公的,后面还有几个祖祖的坟,全部都在这片。”
他声音低哑,眼神不知道落到了哪里:“除了外嫁的,祖祖辈辈好像都在这里。”
“我也是。”
陆执年猛地抬起头,握住了陈彧的手腕,他不自觉用了力。
陈彧没有挣开,也好像没感到疼,他转头看着陆执年,笑了一下,像冬天的初雪。
陆执年心尖一颤。
又坐了一会儿,陈彧先起了身,他随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伸手把蹲着的陆执年也拉了起来。
“走吧,回去做饭。”
陈彧好像又恢复了原来那个样子。
太阳已升至正中,渝都难得遇到阳光,浓雾虽未散开,但光依旧穿透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