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线太高、太高了,广阔地只能看见天下之事。这时的?心乱,就像是泥塑金装的?菩萨身归入浩荡俗世,她常年镇静的?七情六欲终于有了示弱的?那一刻。

“裴饮雪……”薛玉霄低低地叫他。

“嗯。”他答。

“裴饮雪。”她再度叫了一声?,注视着他的?眼睛,这呼唤声?仿佛透过了极深极深的?东西,“裴郎。”

“我在。”他不需思索地脱口而出。

薛玉霄思绪发散,震颤的?灵魂逐渐归位,她仿佛穿透前世的?书页,望见白发如霜的?裴郎身姿,那样的?清寒消瘦,绝世无?匹。而眼前的?裴饮雪发鬓乌黑,神情清润,被她捧在手中爱重得没有受过太多风雨……她身边的?是裴饮雪,也一直都是裴饮雪。

若是因磋磨和困苦得来的?绝世无?匹,她并不喜欢。她就要裴郎如此平静温和下去,她要裴饮雪永远地陪在身边。

薛玉霄的?墨眸愈望愈久,她半晌才重新敛眸,露出微笑:“还是应该说是喜事啊,你都要吓到我了。”

裴饮雪说:“是惊吓到了……妻主竟然会有被惊吓的?时候。”他默默抬手摸向薛玉霄的?心口,“真?乃奇景。”

薛玉霄一把攥住他的?手:“怎么乱摸?”

裴饮雪露出略微有些?控诉的?眼神:“我们是伉俪伴侣……”

他从哪儿学?会这样看人的??薛玉霄意志骤乱,不由得松了手,随后才迟迟地发觉中了美人计。他却?没有摸下去,而是端正敛袖,整衣正冠,与她道?:“如果要问我的?意下,我自然很高兴,能育你的?骨肉,是令人喜悦之事。不过你是妻,我须问你意下如何?你曾经说时局不定、世事动荡,波澜层生,如今京兆已定,百政通行,大抵不会有此虑了吧?”

薛玉霄道?:“裴郎知我。如今局面已稳,这孩子有的?正是时候。除了你的?身体让我略有忧思之外,百官、天下,都需要后宫有所?出。”

裴饮雪却?问:“那你呢?”

薛玉霄怔了怔。她先?谈大局,就是情不自禁地遮掩自己失控的?喜悦和慌乱。她习惯于维持稳定之态,以免这样的?情绪像是狂风过境一样将她的?平稳摧毁了。

薛玉霄开口欲说,再三停顿,神态与方才裴饮雪提及时几乎无?异,她缓缓呼吸,声?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动:“若要我抉择,我爱惜你,更过于后嗣,不是‘略有忧思’四个字可以形容比拟的?。”

裴饮雪望着她道?:“得妻主之言,饮雪此生死而无?憾。”

薛玉霄说:“我不能听这个字,你马上收回去。”

裴饮雪便笑了,视线一点儿都没有移动:“好好好,我马上收回去。天下之人凡事都要以性命立誓,以表达诚心。爱妻素日决断天下、权掌四海,威仪广播,居然连这样的?字眼也听不得了……这是为了我。妻主,大约你前世亏欠我良多,今生才如此偿还吧?”

薛玉霄想到看原著时,自己从来默默读书,从不发表私论?,更没有说过裴饮雪一句坏话,于是理直气壮道?:“我可没有亏欠你。我一直觉得你人很好,从第?一日见你便如此想。如果你觉得情深意重不能消受,我只好日后收敛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方立即上钩:“何必收敛?妻主这样我很……”

话音未落,裴饮雪忽然察觉这是钓鱼的?饵食,话锋一顿。剩下半句被薛玉霄接过:“你很喜欢,是不是?”

裴郎默默地没有出声?。

“你很喜欢。”她下了定论?,“你很喜欢我,还喜欢我这样待你。你喜欢听我说柔情蜜语。”

然而凤君之德,在于贤,而非取宠于帝。裴饮雪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