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泽姝吐出一口气,摸了?摸薛玉霄的手,道:“霄儿,你去放鹿园代为母探望一下她。她有事要与你商议。”
“与我?”薛玉霄有些疑惑不安,但看了?看母亲的神情,并未深问,当即前往。
放鹿园十分寂静,仆妇侍奴往来?无声,春花漫漫,有两头小鹿盘在春草之上交颈轻蹭。薛玉霄一过来?,管事立即会意,甚至没有通报、不曾让她等候,就立即引入园中。
室内蔓延着汤药的气味。
帘内,王珩从旁侍疾。他穿得比往日更加清淡单薄,看药方时眉峰微锁,时而?与周围的医师交谈几?句,听?到薛玉霄过来?,王珩抓着药方的手指骤然一紧,浑身僵持着没有动?。
无需吩咐,闲杂人等一概退去。
薛玉霄拨开垂帘进来?,脚步渐近。王珩忽然醒转一般,jsg伸手扶母亲坐起来?,视线控制着没有望过去一眼,王秀却?猛然攥住他的手,以一种?对病人来?说?过于安定、厚重的力量包裹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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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珩气息一滞,听?到母亲对薛玉霄说?:“你回来?了?……”
只?四个字而?已。
薛玉霄上前数步,坐在卧榻之侧,安慰道:“此疾何以至此,丞相须要开阔放怀,保全身体……”
王秀对忽然道:“我想让珩儿认你为义姐,你们从此结为姐弟,你母亲已经同意了?,但我想跟你当面说?。”
薛玉霄话语梗住,她怔了?怔,抬首望向对方。丞相病中只?有一素髻,斑驳微乱,白发丛生,这份病症像是一只?长满刺的藤蔓探入躯干,尖刺扎入血肉当中,不停地汲取着、饮用着她的鲜血与精神……但依附盘结在她身上的只?是病症么,还是这个半壁江山都守之艰难的东齐?
“拜认姐弟乃是大?事……”薛玉霄慢慢道,“如此托付之举,乃是穷途末路所为。丞相太过灰心?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王秀面露笑意,看着她摇了?摇头,说?:“人对自身的大?限,常有所预料。侯主凯旋,我不为你庆功,先谈此事,着实失礼,但我平生只?有两件事,只?有两件事未完,我……咳、咳咳咳……”
她惊天动?地地剧烈咳嗽起来?,喉口被血气淹没。王珩慌乱地上前覆背顺气,眼眶微红。
丞相松开握着王珩的手,紧紧地抓住了?薛玉霄,这只?经历沧桑的手掌握住她,声音反而?愈发中气十足,愈发肃然:“第一件事,就是托付你照顾珩儿,他固执不肯改意,往后之事恐怕艰难。请薛侯看顾他,以后就是他的长姐、他的异姓长辈,好好教导、保护他,只?要珩儿平安,不受人欺辱,放鹿园乃至琅琊旧居之物,凭卿取用,绝无怨言。”
每字每句,如同在风雪与火焰交加的境地里灼烧过一遍,淬着为人母者的垂爱与心?血。
两人四目相对,薛玉霄平静的心?境骤然翻乱,如有波涛浪涌。她静默了?一息,只?考虑了?这么短短的一个呼吸,便应道:“好。”
与其说?是考虑,不如说?是坚持。王丞相半生执政,竭尽所能,堪为国士。如此国士相托,她的理智仅仅能坚持过一个呼吸而?已,便被人之情感压倒,答应下来?。
王秀吐出一口气,道:“我会在放鹿园举行宴会、昭告京华。”
依照大?齐律,义亲与血亲相同,只?要完成仪式、写明?帖子,又?有双亲同意,即可成立。薛玉霄能名正言顺地照顾他,而?王珩也?要敬重她如亲生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