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饮雪帮她拂落雪花,车内放着保持温度的小暖炉,炭火上面?是镂空金罩,里面?加了一点香片,散出一丝一缕悠长?的香气?。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裴饮雪悄悄地?看?了她几眼,攥了攥手?,慢慢伸过去去牵她。但薛玉霄立刻躲开了,她垂头整理裙摆,低声道:“你不怕死吗?”

裴饮雪的记忆忽然被拉回两人成婚的那个夜晚,薛玉霄喝醉了,没有穿吉服。而他?静静地?坐在床榻上,手?中?攥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他?的命运系于刀锋之上,如被强迫,有宁死了之的烈性和决心。

可她并不是传言中?那样。

即便他?把金错刀抵到她的脖子上,薛玉霄却还能从容镇定?,言语带笑。她杀叛贼、清乱匪、救百姓,如今还平定?了宁州。他?的妻主有一片普度众生、为天下生灵着想的慈悲心,但也因为她心里装得太多、她的爱太过宽广博大,反而让私情小爱被挤得毫无位置。

而普通人坠入凡俗,为情而生,为情而死,玄衣菩萨怎么会?懂呢?

裴饮雪低声叹息,随后又轻轻地?笑了笑:“死,自然人人惧怕。”

马车行驶起来?,薛玉霄转头看?向他?:“既然惧怕,为什么会?说出请求赐死这样的话?别跟我?说你觉得谢馥绝不会?做,不管她会?不会?做,是你绝不能说!”

裴饮雪与之对视,态度温和:“那你打算如何回绝?”

薛玉霄道:“母亲跟王丞相都在座上,满殿宗亲贵族,我?执意不纳侍,谁还能逼我?不成?”

裴饮雪道:“皇帝不就是在逼迫你吗?她在试探你的底线。”

薛玉霄话语微顿,她停下来?吐出一口气?,道:“就算如此……你也太不爱惜自己。”

“并非是这样。”裴饮雪说,“只是我?太爱惜……太爱惜你。我?不想见到你被为难,不想见你皱着眉。”

薛玉霄微微一怔,忽然无言以对,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暖炉的镂空金罩,因为心神不定?,里面?炭火微迸时都没注意到,倏地?被烧红的银炭火星溅上指尖。

她被烫了一下,猛地?收回手?指。裴饮雪一直看?着她,自然发现?,伸手?把她的手?拉了过来?,低头轻轻吹了几下,说:“生我?的气?也好,怨我?冲动也好,别这么不小心。”

他?待自己这么好,薛玉霄就算心中?埋怨他?以生死相搏,一时也无法责怪,只是缩了缩手?指。

裴饮雪却稳稳地?握住,他?微冷的气?息撩在指尖上,上面?被烫了一个小红点儿,伤口很浅。他?低下头,忽然把薛玉霄的手?指含入唇间,轻轻地?舔舐了一下。

薛玉霄当即愣住,瞬息间,一股炽热之意从耳根浮上来?,一下子连脖颈都红透了。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很黏人的小猫、收敛着倒刺地?舔了一下,她抽回手?,这下子更不知?道说什么了口干舌燥,话语支离破碎。

好半晌,她才说出来?一句:“……没事,不疼的。”

这点小伤,一不注意都该好了。

行至归园,一路的气?氛都格外凝滞。裴饮雪以为是自己太过主动冒犯的错,世人都说男子应当矜持守礼,他?那样做,实在是发乎情意,无处克制,这或许有倒贴太过的嫌疑……

两人各怀心事地?洗漱更衣后,薛玉霄接过侍奴拿来?的布巾擦手?,这才把耳根的热意消退下去一些。她抬眼望向裴饮雪的身影,见他?在烛台前用一把金丝剪剪断焦黑的灯芯,形影在烛火映照下微微摇曳,灯下美人,显露出一股缠.绵的情jsg韵。

他?转身,薛玉霄立刻收敛视线,保持着面?无表情,以防那股莫名的热意又涌上来?,影响她的理智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