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归夜看着他,幽幽的黑眸在祈怀月的面容上一寸寸扫过。

“师弟,现在你有喜欢的面具了吗?”

池归夜递过他手中的三个面具,如同是小心的分享着最后一颗糖果的孩子。

“选一个吧。”

“池师兄,”祈怀月有点难过,可他看着池归夜,一字一句肯定地说道。

“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容貌出众招引了恶果,而是这世界上,本就有许许多多的恶人。”

“这些恶人欺软怕硬,即使我们退避三尺,他们也还是会不依不饶地缠上来。凭什么要让我们来忍让退避他们呢?他们才是不应该存活于世,需要为自己做的恶事担惊受怕,每日惶恐不安地担心恶果降临的人。”

“师兄,你不要害怕。等我修炼有成,我,容师兄,盛师兄,还有师尊,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明明还是个再弱小不过的普通修者,然而这一刻,祈怀月看着池归夜,眼里闪动的耀眼光芒,却让池归夜有一种仿佛被脚边柔嫩的花苞,努力拥抱保护着的感觉。

他,明明是想保护小师弟的,为什么,竟好像被小师弟反过来安慰保护了一样?

池归夜有一瞬间微微茫然。

他低下头,仿佛与那年七岁的自己相对。

他如今已经金丹大成,曾经那掳走他的邪修,如今回头看去也不过是个弱小无比的筑基修者。

孩童时每一个孤独的夜晚,每一个畏惧死亡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日日夜夜,每一个痛恨自己为什么长了这幅相貌的痛苦时刻,如今回头看去,原来是弱者为了解释自己所受的罪过,而将原因全都推到自己身上的自我折磨。

“师弟……”

池归夜的喉头突然有点干涩。

他突然生出一种淡淡的庆幸。

庆幸他没有在最没有保护能力的时候,遇到祈怀月。

庆幸他能成为祈怀月的师兄,而不是眼睁睁看着祈怀月挡在他面前的弱者。

第40章

看着祈怀月眼中的亮芒,仿佛与他幼年光影的重叠,池归夜心底的那些幽冷憎恨,难以释怀的孤寂怨憎,突然一点点消散开来。

他无法再挽回幼年时的那场惨剧,但至少

他可以保护现在的小师弟。

“小师弟,不要因为一时的好,而轻信任何人。”

池归夜带着格外郑重意味,一字一句冷声告诫。

祈怀月心中隐隐对池归夜话中所指的对象有了预兆,他摇了摇头。

“师兄,我不明白……”

池归夜幽冷的目光,前所未有地让祈怀月感觉到仿佛浸在潭水中的寒冷。

“我从未见过,尊上对人如此看重。”

池归夜极少称呼诸承渊为师尊,固然是因为邪修的事情,让他对师尊这一词没有任何好感。

同时也因为,在从前为数不多的相处中,他能看出,观渊剑尊对待任何人,都如同对待天地间一尘埃般冷漠而视若无物。

这样的观渊剑尊,与其说是一个活人,倒更像是凡间百姓供奉了千年的庙宇上的神像。

池归夜一直都不觉得这有何不妥,观渊剑尊这种层次的修者,应该已经近于大道忘情,无喜无悲的境界。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理应不应该对任何人有所偏爱的剑尊,毫不掩饰地在外人面前展露出了对祈怀月的偏爱。

池归夜从不相信任何平白而来,猛烈而让人生畏的好意。

所以当看到被观渊剑尊保护得连观渊峰都难踏出的祈怀月时,他仿佛看到了那一年,被困在邪修洞府中,不得自由的他自己。

邪修困住他,是为了剥离他的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