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地问她前来何事。
能在晚上特地赶来找他的,多半都是大事了。
“陛下……不知道去哪了。”侍女急的要哭,“已经到了沐浴休息的时刻,尽管陛下一向晚睡,但是不会在这个时间离开寝殿……我以为他与您一块儿去哪了,结果您似乎也并不清楚呢。”
“哎呀,万一碰上心存不轨的人可怎么办!那位,唉,我也看着她长大,怎么就……如果真是叛军……”
布兰奇打断了侍女的猜测,严肃起来:“小姐,请您不要胡乱揣测,散布谣言,以免引起更大的恐慌。”
侍女捂住自己的嘴,惶恐地连连点头。
“请您工作去吧,这件事交给我就好。”
“非常感谢!”她松了口气,逃也似的跑开了。
他当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找到了那位第一次如此任性的陛下,谢天谢地,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不轨之徒。布兰奇在尽量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在紧闭的正殿发现了文森特。
布兰奇看见他的时候,那个兰顿最尊贵的男人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个人抱膝坐在云阶倒数第二阶。
曾经成人礼上,他受封所跪之位。
就那么孤零零坐在那儿,漆发披散,顺阶盘络。他侧身,一腿屈立,仰望月光穿云过雪,投过花窗,再落地、旋转,在绚美的彩绘下变成瑰丽奇诡的模样。
布兰奇没有惊扰他,默默阖上了身后的门。
黑夜与烛光在兰顿权力的至高位旁摇曳生姿,宣告又一年长夜的初始。
时间裹挟多少代阴谋诡计从最顶处的红绒宝座而来,又复裹挟多少代历史尘烟飘散云阶。
不管那个位置到底坐着谁,承接了什么通天达地神明意旨,他终归是个人类。凡人类中的一个到了神坛上,他睥睨云阶下的蝼蚁,传达光明的神谕,以此来展现自己的神威;坐在高处的人独自清醒,他们心底清楚的很:到头来,还得退居第二格。人们敬的哪是他们,分明是他们代为扮演的神。神明才有资格睥睨冷眼,坐在最高处发号施令。
所以再高,高不过云阶。
云阶之上,是名义上的教皇之座,实质上的神明之座。
是人便有欲望,叫他有了欲望,便生软弱,生了软弱,于是不得全知全能。
文森特坐在那个位置上,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想,就这样坐了一夜。
布兰奇便在门边守了他一夜。
等天亮了,两人默契地没有询问各自缘由。
“吩咐下去,让福勒主教准备好对光明神的祭祀,召集主要修习光元素魔法的教士随军一同行走。雪已经停了,亲卫队一万余人交由你调动,全数开赴查尼亚西北部……威廉·卡莱尔那个废物活该把他拼死拼活攒下一世功勋的父亲从坟墓里气得跳出来。”文森特接过布兰奇递来的权杖,他闭眼后仰,深呼吸一个来回,双眼复睁,比起昨晚的脆弱惘然的他全然像是另一个陌生人,“我将坐镇军队后方,与各位一同为兰顿祈祷。”
布兰奇躬身,大声喝答:“是,陛下!”
从来不在大事上出错,理智与情感泾渭分明,短暂的迷茫过后仍能杀伐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