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绮抚摸程宋的脸颊,遮住他的眼睛,捂住他的耳朵,想要他不要承受那么多来自同族的赞美和喜爱。因为本身软弱缺爱,程宋的心神总是在动摇着。虫族和他纠缠的开端有关强迫和掠夺,但凡站在另一头的人类给他些许虚假浅薄的善意,都会让他内心的天平倾斜。

在学校的单人宿舍里,时绮听着走廊里传来的学生走动的脚步和笑语,突然出声道:

“程程心里,其实也是想回去的,对吗?”

程宋还在看着学生们递给他的纸条。他好像很久没有经历这样正常却又频繁的社交了,所以内心里感受到的,竟然不是惊喜,而是惶恐。

毕竟,他并没有那些学生想象得那么好。

“嗯?”

程宋听见时绮的问话,回过神来。可是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们在海高也已经待了几天了,学生们一批一批的来,一直都很热情。程宋一边和那些学生接触,一边能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时绮的焦躁与日俱增。尤其是当他站在人群里的时候,时绮虽然不会说什么,却总是站得远远的,用那种看起来温柔,却又阴骛得有些可怕的眼神盯着他。

“妈妈站在人群里的时候,会显得离我很远。”

时绮事后是这么解释的。

“我带妈妈出来玩,虽然也是希望妈妈能够散散心,但是妈妈偶尔,也多关注一下我吧?”

时绮不喜欢人类。实际上虽然他是最像人类的那一个,心底对人类存有的,仍然是厌恶和敌对的态度。

说到底,他那么用心得融入人类社会,也只是为了能更多地了解虫母罢了。

程宋也不得不承认这几天自己确实在躲着时绮。

时绮为了他完成了一个五十多年的时空旅行,这个事实太过于沉甸,反而让他无所适从。正好出门散心的时候,有这么多的同类朝他散发善意,他终于不必单独面对着虫子。

其实他没什么好的,父亲打骂他,母亲痛恨生下他。他不值得人类的友好,当然也不值得虫族的宠爱。

听见时绮的质问,程宋不由地有些愧疚。

他说:“他们只是在找我问一些有关法律的问题。法律的考试很难。”

“妈妈。”

时绮突然抱住了他。

“我找了妈妈五十多年。”

“人类对于同类的感情都是可有可无的。只有虫子,只有虫子非妈妈不可。”

程宋有些不安。他感觉到时绮身上蔓延出来的负面情绪,像是在埋怨他。

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时绮才从一个掠夺者,变成了他亲生的,需要疼爱的后代。这两种大相径庭的身份出现在时绮一只虫子身上,偶尔会让程宋的认知出现混乱,说不清楚对于自己来说,时绮的哪一种形象更占上风。

“知道了。”

一直以来都是虫子在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