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让苏览去,此人雷厉风行。至於司马穰,缓而周,等苏览把赈灾诸事都办妥当了,再让他去核对户籍人口,重新造籍册。其它的,朕看就按卿的意思去办。”
张释之折身应诺,又道:“今日陛下要亲至大将军府吊唁,之后是否要亲送大将军灵到长陵?”
长孙预让长福把膳食撤下去,闻著味儿都难受。缓缓挪了挪身子,让酸痛的腰背舒服一点:“朕自然要送老将军一程的。昨日不已下了诏令,帝都五品以上的官员都须到场。卿有何异议麽?”他的口气虽还平淡,但已有些不悦冷冷透了出来。
张释之从他还是太子时就追随左右,哪里听不出来,忙道:“大将军有大功於社稷,臣不敢有异议。只是今日有雨,雨势渐大。由帝都往长陵的车马道尚未修缮完工,臣担心道路泥泞,车骑混乱,冲撞了陛下的车銮。”
夏侯尚去得突然,长陵工事也是日夜赶出来的。张释之原先负责帝陵及陪陵的修筑,对这些了如指掌。
长孙预望了一眼殿外。春雨淫绵。
“卿言甚是――”长孙预沈吟片刻:“这样吧,卿速去传旨,四品的官员就不用去了。”
张释之应诺领旨去了。
长孙预这才把手放在腹上,轻轻揉著,神色里透出沈重的疲倦。
长福扶他换了个姿势,拿两个锦靠垫在他腰后:“陛下,药煎好了,现在就端上来麽?”
长孙预轻轻恩了一声。
长福赶紧让宫人把药呈上来,又屏退一干侍从,自己托著白玉碗,跪在皇帝脚前。
那药盛在白玉碗里,愈显得漆黑漆黑,沈沈地一点杂色也没有。长孙预舀了一勺,还未到嘴边,那药气已冲入肺腑。他忙丢了匙,扭过头去,脸色已十分难看。
长福把药撂一边,唤了声:“陛下――”
长孙预整个人往前倾倒,伏在长福身上,呕吐起来。
他整个人一阵阵轻轻颤抖著,隆起的肚腹正抵在长福的肩上。长福跪在那里,不敢有细微的动弹。
好半晌,长孙预才直起腰来,按著肚子软倒在锦靠上。
长福爬挪了半膝,低声道:“陛下,是不是让王太医过来看看?”他满怀忧虑,皇帝的肚子,方才动得有些厉害啊。
“不用。”长孙预慢慢缓过来,拿过药碗,一口一口把奇苦无比的汤药饮下。
老夫人自夏侯将军去后一直病著,王淮是太医院的院首,医术最出色,夏侯桀前些日子来求,长孙预自然准了,还特旨王淮暂留大将军府,每日不必来宫里点卯。
他的脉,一直是王淮在请。他既不想再多一个人知道自己身体的秘密,也不想把王淮又仓促叫回来。
他给桀的,总是尽可能的完整些。
好在汤药颇有安胎之效,长孙预歇了一阵,觉得好了不少。就著长福的搀扶站起来:“銮驾备好了?”
“是。按陛下的吩咐,夏侯将军会与陛下同乘。”
长孙预点了点头,拢著广袖走了几步。这样倒是能遮了肚腹,只是他身子已重,走起来不由有些分腿摇晃,好在袍服几乎及地,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雨果然渐急。长孙预看看天色,吩咐道:“去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一片的沈黑。
官吏亲故络绎不绝,为这位央国的三朝重臣添一柱香。
夏侯老夫人病倒多日,今日在厅上答礼的只有夏侯桀与其姊夏侯梓宜。梓宜形容惨淡,面上满是悲痛之色,不时抬袖拭泪。
夏侯桀的神色却极怪异,悲痛之外,更流露出一股冰冷的恨意。
门外有宦人唱诺:“陛下驾到――”
众人皆伏地长跪。夏侯桀也垂下头去,十指却抠进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