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昭点点头,解下冷湿的大氅:“陛下睡了麽?”
“是,晚膳只用了一点,说是堵得难受。连药也不肯吃,躺著躺著就睡著了。”
夏侯昭皱起眉头:“小米红枣粥用文火温著,回头我陪陛下一起用点。”
“是。”长福躬著身子,为他轻轻推开了殿门。
夏侯昭已除了靴子,雪白的袜履落在浅杏色的香木板上,静无声息。他慢慢走到榻前,轻轻挽起了日月五幅帐,皇帝清淡安稳的睡颜就落入眼里。
夏侯昭默默看了许久,素来冷锐的面容慢慢浮起温柔之色,连刚毅的唇角也抿成柔和的线条。他这麽看著,轻轻跪坐在脚踏上。
沙漏里的白沙细细流著,不知过了多久,觉得榻上的人微微动了动,夏侯昭不由直起身子,见那人微睁开眼,轻轻唤了声:“陛下,您醒了?”
“嗯――”长孙止不咸不淡地应著。
他的性情本来就深沈难测,这几个月更是阴晴不定。夏侯昭觑著他的脸色,声音更放得柔和:“臣扶陛下起来坐坐,好不好?”
“嗯――”长孙止依旧不咸不淡地应著。
夏侯昭小心托著皇帝的背,扶他坐起来,垫高了枕头,又往他腰下塞了个云丝软枕,将滑下来的缎被拉好,掩严实了,皇帝隆起的肚腹就凸显了出来。
长孙止一手搭在腹上,一手揉著额角,面色疲倦。
夏侯昭虽然心疼,却也不敢多说什麽,半晌才道:“福公公说,陛下晚上没吃什麽,现在可要再用点?”
长孙止闭著眼,没理会他的问题,淡淡道:“阿曙还好吧?”
信王曙小皇帝七岁,在所有弟妹中,只有长孙曙在容貌性情上酷似先皇帝少年的时候,温雅优容,也最得长孙止的喜爱。
夏侯昭恭谨地回话:“信王殿下处事宽厚,一应政务处理得井然有序。”
长孙止面上终於有了微笑:“开春之后,事务会愈发繁忙,你们几个要多帮著他,不要让他太辛苦。”
“是,”夏侯昭看他精神似乎好些,问了一句:“几位殿下想来上林探望,陛下是――”
长孙止睁开眼:“等开春了,路上好走再说。”
除了曙,父皇其他几个孩子都长得肖似那人。这段时间,他总算亲身体会到父皇当年的辛苦,对那人也就越发痛恨。但他对这几个弟妹,仍满心关爱。
虽然几次的生产让父皇的身体耗损甚巨,但长孙止很清楚,最终让父皇抱撼而亡的是那人的无情。
想到这里,长孙止的脸色就变得极难看。
夏侯昭一看他神色就知道皇帝想起什麽,只能低下头去。他也是夏侯桀的儿子,光就容貌而言,与年轻时的夏侯桀是象到了骨子里。
其实性情都很有些象,皇帝曾看著他轻笑:“可惜你没夏侯桀的福分,遇到的是朕而不是先皇。”
可他觉得自己才是真正有福分的人。他想珍惜的人,还在世上。
长孙止看他一眼,懒得说什麽。因为上一代的纠葛,他也折腾了夏侯昭二十年,也许还会一直折腾下去。但是他毕竟不是父皇,夏侯昭也不是夏侯桀,他没必要重蹈覆辙。
他捂著肚子,嗯了一声。
夏侯昭马上抬起头来,焦急地看著皇帝:“陛下――”
长孙止声音平淡:“难受,你来揉揉。”
夏侯昭内心激荡,手轻轻落在被上那隆起处。
长孙止看这个十六岁就上战场,一日奔袭八百里枭敌五千首,之后三出祁山击溃厥人大合围的年轻将军,突然之间手就抖起来。不由觉得又好笑又可怜:“轻飘飘地没吃饭麽?把手放进来。”
夏侯昭面上有些烧红,依言将手伸进了暖和的被子下。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