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目光转向我,接着说:“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都是胆小的,并没有明知不可而为之的勇气,所以真的敢于表白自己的人才会被称为勇敢。”

这些道理我都明白,但是由陈谨忱说出来,黑夜莫名敞亮了许多。

我自我定位为一个勇敢的人,却也有不敢提问的时候,有时害怕再次伤害,有时害怕得到的结果无法承受,徒增烦恼与纠结。

于是我向他虚心求教:“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去查呢?”

陈谨忱的手握成拳,把戒指收进口袋里,说:“人与人不一样。有些人的沉默是被各种顾虑阻止,其实迫切需要被听到。有些人的沉默仅仅是沉默,被听见反而是一种残忍。”

他镜片后的眼睛很平静:“如果让我判断,晏先生应该属于前者。”

陈谨忱很轻微地提了提嘴角,但我觉得并不是特别自然,还没来得及细想细看,他就收起了表情,变回了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您放心,我查清楚的。”

我想了想,还是问他:“我哥说……是你发现我被带走的?”

他没有否认,转头去看电脑,文档下滑了两页,然后点点头。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发现。”我说,“你这么聪明,晏云杉那点话术骗不过你。你多久发现的?”

陈谨忱仍旧没有看我,回答:“第二天你回复消息的时候。语气不对。”

“这么快?”我很震惊,说不感动那肯定是假的,几十亿中竟然有第二个想找到我的人。

仅仅凭借几个字的不对劲就能确认不是我本人,就算是我哥也很难做到,更何况晏云杉很了解我的说话方式,模仿的消息他得意地复述过,即便对面是我自己,我也不会立刻怀疑,他是如何分辨出来的?

陈谨忱并没有邀功,我怀疑如果我不问,他什么也不会说,面对我带着惊讶的夸赞,他的神色仍然没有什么变化,说:“我只是联系了陆董。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

我坚定地对他表示夸赞和感谢,当场给他发了奖金,他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惊喜的样子,反倒开始和我确认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我只好收回了我还没表达完的感动,看着时间表被积压的工作排满,一直排到两周以后,圣诞节以前。

我指着12月24日,对他说:“这天下午开始空出来,二十五号也是。”

想了想之后说:“预定二十四号晚上洛棠最喜欢的那家餐厅的位置。”

“什么时候联系洛先生?”他和我确认。

“我自己联系他。”我说,“我好像也从来没有了解清楚他在想什么。”

从不久前,我得到我的报应,改变了当下的所有的雨天开始,我周遭的一切都在以迅猛和难以想象的速度和方式,对我展开我从未了解过的另一面。

我骤然发觉,我对身边的每个人似乎都存在着非常片面而浅薄的刻板认知。其原因固然有他们的沉默,当然,我本身的忽视和理所当然的态度也难逃其咎。

我一直认为是晏云杉主动从中作梗,他是那个恶意破坏了我和洛棠感情的人,但事实上似乎并非如此。我并不认为晏云杉会在这样的事情上说谎,他向来不屑于此,他不需要谎言来获得任何东西。

所以说,洛棠才是那个主动接近的人,从我所了解的时间线追溯起来,或许比他表现出真正放弃我的态度的那天更久远。晏云杉说他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无辜和纯洁,我无法确认也无法否认,却也没有任何立场指责。

因为我也同样认为,是我所做的事让洛棠彻底失望,他才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我。我所做的一切确实过分得令人发指,如今回想起来,都不知该用什么借口为自己开脱。

我固然难以接受欺骗和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