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有时候尚远枝特别的羡慕瑞妆,他当初选出来的女暗卫有十人,穆易湮一眼相中了瑞妆,瑞妆不只是她的婢子,更是她手下一把锋利的刀。
穆易湮是个善待下人的主子,有些时候尚远枝都不免有些疯狂的想着,比起他,穆易湮是否要更看重瑞妆?
她一定很看中她的!都要比看中他这个丈夫还要更看重了!瞧瞧,就连在睡梦中,有事都要仰赖瑞妆。
一杯水、一条帕子,都要瑞妆给她递。
尚远枝并不知道,在他死后,她历经了一场风雨飘摇,在那阵风雨之中,她身边的人死了泰半,在那之后,四个陪嫁陪着她的只有绛紫了,绛紫和绛红本是皇后的人,可人心都是肉长的,相处了这么些年,绛紫和绛红被穆易湮收服了,雪观和碧观背叛了她,被她处理掉了,绛红那时冒死想要传递消息给她,被人给杀害。
穆易湮没有办法相信任何人,唯有真正认她为主的瑞妆是她能仰仗的,尚远枝留下的人里头,唯有瑞妆对穆易湮是无条件的服从。
暗卫认了主以后,不管主子给予的命令多么荒唐,她都会服从,他们的心已经被残酷的训练给磨灭了。可瑞妆有些不一样,在这些年的相处之中,她们确实培养出了主仆情谊。
在睡梦之中,她无法如同清醒时那般保持着警觉,这是她最诚实的时候。
没有办法演戏,无法扮演那个无辜的穆易湮,她就是那个造孽无数,最后孤单离开人世的穆易湮。
她和他一样重活了一世。
她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上一辈子骗着他去死,这一辈子又骗他,她装成无辜的模样,掩盖她是刽子手的事实,再一次欺骗了他。
有的时候尚远枝会想,骗人的人固然可恶,可是被骗的人却也有失察之处,如若被同一个人用同样的手法欺瞒了两次,那当真是咎由自取。
“唔……水……”实在太过疲累,她又咕哝了一声。
房内还是昏暗的,仅仅有茶炉上的余烬带了一点点红光,尚远枝拿着茶水,轻轻的把穆易湮扶了起来,稳稳的托着她的身子。
“水来了……”尚远枝呢喃着。
他的动作稳健,穆易湮的唇就着茶杯,啜饮起了茶水。
尚远枝低垂的目光不离她,一双漆黑的眼里头有着空洞。
不一会儿,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滴落穆易湮的脸庞,“阿湮……为什么又骗我……”
“你什么时候才要说实话?嗯?”尚远枝以为,心痛已经到了尽头,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殊不知这一切只是一场镜花水月,心里头涌升的希望一下子就被无情地掐熄了。
一股黑暗的情绪在尚远枝的心中形成了强烈的风暴,那是一种想要吞噬一切的阴暗想法。
幽暗之中,他隐隐约约可以瞅见她安稳的睡颜,“为什么杀我?你怎么还睡得安稳?你死后……可曾想过我?”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从尚远枝嘴里问出,这些问题都是他很想问她的。
穆易湮尚在睡眠中,自然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她实在太过疲乏,睡得也沈,尚远枝的嗓子从远方传来,声音是忽大忽小,她听不清,也听不明,她蹙起了娥眉,挣扎着想要躺下,可尚远枝并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也好。
反正,他也不敢知道真相。他心中早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所有的事情越是清楚明白,越是伤人。
她杀他便是卸磨杀驴,他扫平了穆家的障碍,成了下一个障碍,她睡得可安稳了,也不会想他,因为她一点都不爱他。
这就是真相,是他无法承受的真相,所以他选择了自欺欺人,明明咬就察觉对了穆易湮的不对劲,却不去揭穿,只因为真相太残忍,只要真相不从她的嘴里,他就可以假装一切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