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大夫人叙述了许久自己大起大落的生平,离别前依依不舍地挽住叶棘的衣袖,“日后等到战乱平息了,也莫忘了与三弟多来看望我们。”

叶棘嘴上应诺了,与崇开峻一起退了出来。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叶棘都还在心中比对着《玉兰记》与崇大夫人生平的异同。

在剿匪的途中,玉兰夫人为了维护将军家眷的性命安危,孤身一人奔走报信,与夫君里应外合,终于歼灭了劫匪,也迎回了一家老小,阖家团圆。

立志将玉兰夫人迎娶为嫡妻,取得御封诰命,将军遭到了家人以及上级的严厉反对。

大家都指责他以妾为妻不顾门楣,与这样一个出身低贱的婢女联姻,实在是辱没了家风。

玉兰夫人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表明自己具有作为一个女主人最出色的能力,足以配得上将军。

将军被夫人的真情所感动,不惜违抗家中长辈,甚至宁可向皇帝提出辞去官职告老还乡,也要将玉兰扶正。

在将军全力争取之下,两个人终于突破了世俗的重重阻碍,克服了重重困难,双向奔赴在了一起。

放在平日里,叶棘并没有感觉到这个故事有什么震撼之处。毕竟文人墨客所写的传奇戏本中,总归是有些言过其实的。

他们笔下的女性要吃苦耐劳,更要品学兼优。不仅容貌绝美,还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静能刺绣女工诗词歌赋、动能上马与丈夫提枪剿匪,完美得不像是一个真人。

而作为丈夫的男主角,哪怕从一开始是一个浪荡的纨绔子弟,最后也会被归训成一个对妻子一心一意,眼睛里再容不下其他女人一丝一毫的伟丈夫。

但是这个故事与叶棘所处的现实相勾连起来,就有了一些不寻常的意味。今日这场家宴,很难让叶棘不想到这两兄弟的命运……真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无论是老南平郡王崇高光,还是后续的两任南平郡王,要说不是客妻命,实在很难让人信服。

也许是与他们父子三人的戎马生涯有关,跟着他们的女人非死即残,恐怕是要命极硬的才能够活得到最后。

崇开峻见叶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正欲开口问她,突闻栾谷从后面嗒嗒策马而来,“郡王,牧大人那边车马出了故障,请求与王爷同行。”

崇开峻根本无须思虑,就知道这所谓车马出行出了障碍,与牧碧虚自己有意为之密不可分。

这位总是擅长内宅私斗的小公子多半在旅途中做了什么手脚,想方设法的要与他们同行。

崇开峻方才与叶棘相处时的温柔气氛倏尔荡然无存,他冷冷地道:“给牧大人配一匹快马,送他回军营便是。如忧心回程安危,我愿派精兵沿途护送,务必要让牧大人全身无虞。”

栾谷有些为难的回答道:“我家大人说……自己身脆体弱,上次与郡王一番切磋之后,至今仍留有伤情,绵延未愈,恐怕不能经得住路途颠簸。”

见牧碧虚已经缓步行到马车外,崇开峻回头看了看一脸忐忑的叶棘,几个电光火石之间,心念已定,漠然的神色柔和下来,微微对牧碧虚展开了笑颜

“是我思虑不周,还请牧大人上来小憩。”

进了马车的牧碧虚见到叶棘坐在崇开峻的旁边,于是径自往两人的对面一坐,“给王爷增添不便了,两位有什么话请继续闲聊,权当牧某并不存在就好。”

他随手拉起了中间的幕帘,双腿盘于膝下,双目微阖。

这本来还算宽阔的空间中,陡然多了一个人,叶棘顿时感觉到全身上下都不自在了起来。

面对着这两个暗潮汹涌的男人,她甚至一时之间忘了了自己方才脑子里面是在思考着什么,满心满眼的都只剩一种东窗事发的做贼心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