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喧嚇当口,也唯有青鬼池的诸位年轻人,才敢在三楼北区的角落里包了一桌酒席,与崇开峻隔着天窗回廊遥遥相望。

牧碧虚见这位众星捧月之中的南平郡王约莫三十四五岁的年纪,虽然换上了常服,身上的杀伐之气仍然不减。不论身边的人如何吹捧他,他脸上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既没有妄自菲薄的反驳,也没有得意志满地赞同。

即便身边的人代替他无限膨胀了起来,他自己也未曾有半分骄矜,此人果真十分沉得住气。

牧碧虚一边应付着同僚之间的推杯换盏,一边在舞姬叮叮当当的环佩交击响声和乐声当中,分辨着从对岸传来的谈笑声。

“人非神佛,孰能常胜不败,我亦不过是血肉之躯。多亏了众位将士的鼎力相助,才有我崇某人的今日。”

崇开峻一出声,登时将士皆默言噤声,一眼不瞬地看向他。

“当年若不是将士们英勇突围,医士出手相救,恐怕我也早已经交代在战场上。”

人这一生很难说实力和运气究竟哪个更重要,又或者是同样重要。

依照当时的情况,伤口再稍微偏离,或者军中无人可医,那么他的命运就会谬以千里。保不住那条性命,当然也无法活着回到营地,承袭兄长的爵位。

牧碧虚心想,现任南平郡王这一身荣耀也是靠着他自己刀里来火里去,剑口上舔血,九死一生才挣得的。

长兄崇开霖考虑到叔强侄弱,将爵位传递于他,让他来弹压军中的一帮悍将,并非全无道理。

有的时候情深不寿,强极则辱,一味在荣华富贵上贪功猛进,结局便可能会像二弟崇开霁那样,反而丢了自己的性命。

命运弄人,最终还是看似最不起眼的三弟,捡起了这落地桃子。

众将士获得了崇开峻的褒扬,周遭顿时喜气洋洋,赏钱也给得更爽快。

舞姬们见这群将士们出手爽快利落,身子也剽悍健壮,想来都是些根强剑利之辈,不会如文人那般孱弱懒动。当下更是将双脚舞得如不沾地的蝴蝶一般,朵朵莲花争先绽放在众将士的身边。

从这个人的怀里飞到那个人的肩上,妖妖娆娆,媚眼如丝,让人左顾右盼,难以取舍。

对面的年轻人望着对岸那如火如荼的盛宴,我看看你,你看看我,不知是谁先开的口,“我瞧那帮老爷们看得挺开心,要不咱们也叫两个来唱曲儿助兴……”

裴元洲拍了拍桌子,杯盘跳起的“哐当”声让沉浸在美梦当中的众人醒过神来,“咱们跟那群人能比吗?”

“他们是各个州府的封疆边吏,军中孝敬的银钱、层层拔毛的回扣不在少数,明面上朝廷发的花销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咱们是什么人,一穷二白的清苦出身,就只能苦哈哈的领朝廷那点俸禄,平时面对的都是些穷凶极恶丧心病狂的犯人,一丝油水都刮不下来的那种。为了娶媳妇才攒了多少,连老婆本都还不够,眼下要花在舞姬身上,你们不心疼吗?”

一晚上花掉几个月的俸禄,没有任何一个活阎王肯做出这种傻事,众人筹资请牧碧虚这顿饭,已经是他们肯耗费的最大努力了。

35.此人有些眼熟

盛丘直愣愣地看了对面半晌,其他人均以为他是被美人迷了眼色。谁知他陡然出声,从万千嘈杂的声音念出了将士们的嘴形,“他们骂我们「一群小崽子,没钱买花喝干酒」……”

在这一霎时,被扒掉底裤的大家第一次希望盛丘别有这望嘴辨型的本事。

在这群年轻的官僚中,门第最高,家世最好,平时出手也最阔绰的,莫过是牧碧虚了。

当下七人十四只眼,都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但大家又不好意思开口,毕竟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