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然刀剑无眼,流矢如雨,还是因此而腿脚负伤,落了残疾,从此之后不便再上马行军。
噩耗与喜讯并行,接二连三地传来。二弟崇开霁贪功冒进,在战场上牺牲,崇开霖大为受打击,以为整个家族要就此沦落。
此时之前一直并不起眼,偏安一隅的三弟崇开峻,却有如神助,一路势如破竹,歼灭了敌营,立下赫赫军功。
等到崇开峻开拔回营后,崇开霖向圣人递书陈言自己戎马一生,虽正值壮年,奈何不能骑行再战,已经无法再为国效力。且一腿受伤跛行,有碍观瞻。膝下儿子又正年幼,承担不起身为南平郡王的职责,恐弹压不了营中将士。
如今他身心疲惫,伤痕累累,只想告老还乡安享余年,请求将自己的爵位递于三弟崇开峻,抚慰其英勇冲锋陷阵,使他继续将家族传承发扬光大,
皇帝接到崇开霖的上表之后,也心有戚戚哉,特许让崇开霖致仕,其子日后可入文道,也可在长大成人之后,再前往崇开峻营中历练。
这位新任的南平郡王可谓是既有实力又有运气,放在寻常的家族中,他前头还有两个哥哥,尤其大哥还健在有子嗣,这爵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的头上来。
“奈何二哥战死,大哥残疾,侄儿年幼,而他又在纷争之中立下了功劳,故而承袭了南平郡王的爵位,也是个英雄人物。”
牧碧虚一向只顾本职公务,很少来关心这些朝廷大事与风云人物,这次他主动相询,牧浩荡心中有种侄儿终于长大成人的宽慰。
“朝廷平藩,很多时候需要借力打力。像这样忠心于正统,且愿意为朝廷出战的重臣,乃是圣人想要极力拉拢的对象。日后你少不得也要揣摩圣意,为圣人排忧解难。”
听牧浩荡这意思,像是让他与这些藩镇王侯多走动走动,探探他们的意图虚实。
“谢大伯父这番教导,狸童如醍醐灌顶。”牧碧虚拜谢了牧相,出了府来。
虽然他暂时还不知道南平郡王崇开峻为什么要安葬申氏这无牵无挂的囚犯,但是至少有一点他明白,这位王爷一定是个心思深沉的棘手之辈。
照理说,像崇开峻这样的封疆大吏,如此受到皇帝的倚重,进入到凤京城中后,少不得也要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至少也会像赵景那般,一旦被人下了颜面,便会急匆匆冤有头债有主地找上门来。
但这位南平郡王已经进城好几天了,一直都悄无声息地屈居在远离王城的青龙坊,挨着人烟少计的芙蓉池。
想来是个潜龙般的人物,擅长于在暗处蜃居,寻到良机时,才会冲破水面遨游九天。
牧碧虚抬起头,那一双无形的眼睛仿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所走的每一步都会落入到那个人的视线中。
他正在琢磨着应该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去南平郡王的府上拜会,试探一下他的虚实,就已经又有了一个他意料之外的人找上门来。
“牧御史,有位姑娘想要求见您。”
牧碧虚手中的笔微微颤抖,“是……什么样的人?”
“听声见形,约莫二十岁上下,头戴幂篱,看不真切模样。”
一时间万千念头纷纷扰扰地涌上心头,在这一刹那,牧碧虚甚至以为叶棘已经回心转意了,在离开他了数日之后,又决定回到他的身边。
然而他迫切的脚步在那女子转过身,取下幂篱的那一刻便凝固了。
那是一张清秀文娟,与叶棘毫无干系且相去甚远的脸。她盈盈下身,对牧碧虚行了个万福,“民女霍凝,见过牧大人。”
牧碧虚一时怀疑自己近几天因为神识恍惚而听岔了,“姑娘说……自己是谁?”
那位少女半低下头,又重复了一次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