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小半日的光景,栾谷果然依言归来了。不用他开口相报,牧碧虚光看栾谷的神色,就知道这一趟所带来的并不是他所要期盼的结果。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没有相催。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栾谷终于抬起了双手抵在额前,“公子,确如中府别将所言。除了那女子以外,其余溺水之人,无论年纪……还是形体,均相距过大……“

更别提服饰虽在浪头中几经沉浮业已残破,显然还是叶棘离开之日穿在身上的那一套。

无声而剧烈的轰然之响,牧碧虚的世界瞬间在他的眼前坍塌,原本清晰的线条刹那之间扭曲成了绚烂的五光十色,将他拖入了天旋地转的深渊。

“那女子……有什么特征吗?”

“仵作说了,她的年龄在二十岁到二十岁之间,身型瘦削,因在水里泡了几天,整个人都已经发白泡胀,面目不怎么齐全……有些难以辨认了。”

栾谷看见牧碧虚的脸色蓦然苍白了起来,几乎不忍心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但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公子终究需要面对现实。

“那女子甚至好像……”

“好像什么?”牧碧虚微微侧过头来,唇角轻轻掀动。

“……还怀了几个月的身孕……”栾谷从来没有觉得世界还有如此难以启齿之事,却又不得不说。

这句话无异于伤口上撒盐,抱薪渥火。牧碧虚站起身来,只手撑住桌案,一瞬间后,他又跌坐了回去。

煎熬与等待让不可置信的震惊都变作了嚅嚅之语,“我们……还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眼前场景棘手得让栾谷只想挠头,既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毕竟是公子自己“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这下可好,一语成谶,后半截作真了。

牧碧虚整个人的力气都似被抽干了一般,他抬起手在耳侧扬了扬,“你先出去。”

在栾谷离开之后,按牧碧虚的意思屏退左右,让周围的人给他留了一份清静之地出来,自己抱上刀,悄无声息地守在附近。

正值闷热潮湿的酷暑,炎炎夏光本应该让人衣衫短薄,然而牧碧虚却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凉意。他缓缓步出了门外,周遭绿意盎然、虫鱼繁茂的景色都随着他的心境变成了寒冰炼狱。

他合该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往现场的,这段时日以来的运作,不都是为了等待这样一个结果吗?

事到临头,他却退缩了,仿佛只要自己没有亲眼见证那具尸身,没有目睹到溺水之人的惨状,活泼作妖的小爱妾就会无处不在的围绕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