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御史请看,”卫涛抬起手向他示意,“前方迎面走来的,是在人称「铁面阎王」大理寺丞裴元洲的带领下,以「活阎罗」大理寺正曲泓,「阴鬼王」大理寺司直盛丘、「狱罗煞」大理寺司狱陆天白……”

他缓了腔气,咽了咽口水润下干涸的喉,又接着介绍了下去。

“「阎魔罗」刑部司郎中顾荫、「罚恶判官」都官司员外郎萧悟、以及「黑无常」中府别将谢翡为代表的方阵。”

牧碧虚见一队英武昂扬、气质冷峻的青年迎面走来,个个都是青服银带,腰配长刀,神情肃穆。

模样都是一色周正挺拔,有种雄赳赳气昂昂的阳刚霸烈,却不苟言笑,目不斜视,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牧碧虚歉意地笑了笑,低声道:“我……略有些分不清呢。”

卫涛心领神会,安慰他不必着急,“牧御史莫心焦,三五日之内,哪能明辨清楚?饶是记忆力过人,也得个把月才能熟悉呢。”

“为何诸位主事大人个个都如此……”牧碧虚不好说雕模复刻,便委婉了地换了个词,“同气相求?”

“乱世用重典,有许多身无功名之人出生于平民,父母兄弟皆借不了太多的助力,又想一施展心中的抱负,便只能通过自己的军功来攒。”

牧碧虚也知晓,这年头想要挣军功并非易事。

各地的军权、财政大权,甚至人事任命权都掌握在一堆节度使的手里,眼下君王正在削藩,收权已颇见得成效。

去往各地平藩的安抚史,也是得要有头有脸的将军名臣才能担任。

京畿道附近武艺在身上的年轻人没有门路,拜不了封疆大吏,只能通过严查大案,走上刑狱之路,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也算是挣军功的另一种方式。

以期有朝一日能够被伯乐识得千里马,登上青云路。

世代簪缨之家的公子们大都锦衣玉食,在花团簇拥下长大,性子难免阴柔软绵,府中妻妾众多,很是缺少了一些活阎王们身上所特有的铁汉柔情气质。

因此近些年来倒是有不少胆大的闺中少女,在对一生一世一生人的幻想当中,将橄榄枝伸向了这些出身贫寒的酷吏。

牧碧虚向各位活阎王们作了个平揖。

为首的铁面阎王裴元洲抬起冷厉的眼看了牧碧虚一眼,回了他一揖,“想必这位就是玉面活佛牧御史吧?”

牧碧虚笑着摇了摇头,“牧某并无花名。”

狱罗煞陆天白上下打量着牧碧虚,似乎是对一只绵羊闯进了恶狼窝而感到惊诧不已。

这位牧小公子水嫩嫩,雪生生,保养得比娘儿们都还要油光水滑,从此以后居然要与他们协同就任?

光是看到他站在这里,就已经将一缕和煦的气息带入了阴寒森冷的地狱,让人浑身上下都感觉到浓浓的不适。

牧碧虚听见陆天白身后,罚恶判官萧悟正同黑无常谢翡低声交谈:“这位牧小公子出门竟然随身携带幂篱,那不是女人才戴的东西吗?”

牧碧虚向他拱了拱手,“这位同僚,牧某生来目力微恙,今日阳光灼烈,故而带了幂篱。”

他是到了青鬼池阴凉处才摘下来的,幂篱这会还在他的手上。

活阎罗曲泓意有所指地问:“听闻你幼生双瞳,只不知你那传说中可见妖怪的眸子是否也能照见人心鬼蜮,荡平世间魍魉?”

牧碧虚颔首浅笑:“尽力而为。”

活阎王们什么时候的笑都像冷笑:“但愿如此。”

与未来的同僚们初次见面,牧碧虚也带了自己的见面礼,“各位大人平日风里来雪里去,霜打雨淋,肌肤容易皴裂生纹,牧某带了雪肤玉容膏,还望诸位莫要嫌弃。”

各位大人当然是嫌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