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中沉寂下来,应是夏芮菀提前吩咐过,是以没有管家佣人在一旁服侍,也不敢妄自前来,一时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我,我曾经有个哥哥......”夏芮菀干涩的嗓音突兀响起,她眼神空洞地诉说着,似乎再不将心中的负累倾诉出来,她总有一天会不堪重负地彻底崩溃,“他是私生子,是的,是私生子......呵呵,只比我大几天――他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一出生心脏就停跳了,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两年才被接回来。他只能躺在床上,连自己起床都做不到,更别提自己吃饭,穿衣,走路......一直到六岁,他连外面的蓝天是什么样都不知道。”

“真可怜,后来呢?”游舜偏着头询问,明明是疑问的语气,面上却连一丝好奇都没有,他的双眼百无聊赖地沉寂着,仿佛回话也只是尽职尽责地引导她继续说下去而已。

“没什么后来,他六岁的时候第一次看到了外面的天,然后就病死了。悄无声音地死了,那女人也悄无声息地没了。”

许是察觉到聆听者一丝兴趣也无,又或许是她的理智回归,不愿意再将亲生儿子当作情绪的垃圾桶,她倦怠地向游舜挥了挥手,说道:“你走吧,以后别再来见我,也别再来夏家。”

游舜从善如流,微笑应允,“那么夫人,再见了。”

再也不见的意思。

夏芮菀沉默地听着游舜的脚步渐渐消失,寂若死灰的空间中,她恍惚又看见了那张小小的,毫无血色的,瘦得惊人的灰败脸庞。

那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阳光照耀着大地,不温不燥,一丝风也无,正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天气。她好奇父亲的私生子很久了,每天她都能听见母亲痛恨的咒骂,骂那个贱种怎么还活着,苟延残喘只会给她添堵。

她已经六岁了,耳濡目染已经通晓了不少事情,她知道那个戴着白色头巾,穿着厚沉黑裙的女佣是父亲的情妇,还给父亲生了一个私生子。

夏芮菀从没见过那个私生子,夏父看他命不久矣不像能养大的模样,连名字都没给他起。私生子终日躺在一栋小别墅的病房里,但那栋小别墅从上到下全是昂贵的医疗器材,随时随地都有两名医生待命――珍视又不珍视的矛盾姿态。

夏母时而对于私生子的不受重视而痛快发笑,时而又会因为他迟迟不死恨得夜不能寐。

夏母嫁入夏家之后迟迟未能怀孕,她试了千万种方法,医院,偏方,神婆,道士......每个都听,每个都信,年近四十打了让人痛不欲生的崔卵针,才终于怀孕。那时夏父已经没有了耐心,年轻貌美的情妇女佣将将登堂入室,夏母肚子里终于到来的孩子制止了情妇的前进,那时女佣也已怀孕,算算日子比夏母还早了几天。

夏母痛恨得几欲癫狂,她年纪偏大,怀相很差,几次都差点流产。幸好夏芮菀不仅比那贱种私生子早出生,还健康活泼得很,女佣虽然年轻沉静,终究是坏人婚姻不得好死,生下来的孩子病歪歪的,一看就是养不活的贱命。

唯一可惜的是――夏母常常抚摸着夏芮菀红润的脸庞,幽然叹息道:“菀菀,你怎么不是个男孩呢?”

夏芮菀不觉得自己比起男孩有什么差的,在六岁那天,她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跑去了小别墅,从外面推开了私生子房间的窗户。

那日的天空是那样蓝,阳光是那样和煦,她在光明的太阳中,看到了昏暗中的私生子。

那个房间里的空气都是沉闷苦涩的,私生子瘦得惊人,完全不正常,甚至瘦到根本看不出来长相,仿佛全身上下都是皮包着骨头一般,身上不知插了多少管子,触目惊心地被掩在被子之下。

私生子没有看她,他不会说话,只是痴迷地看向窗外的蓝天,黝黑的双眸都被印上鲜活的蓝色,却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