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头戴远游三梁冠,身着绛色暗龙纹朝服,却是淳安郡王。
“蔺承佑。”滕玉意鼻根一酸,急忙??开众人朝前去,蔺承佑整个人都?不对劲,脸上溅满了血迹,左胳膊束着布料,伤口似是崩开了,布料上满是渗出的鲜血。
他眼睛赤红,厉目看着对面的淳安郡王,举剑的手臂虽然?纹丝不动,剑尖却在隐隐抖动。
淳安郡王往日总是风清月朗,眼下却??外狼狈,身上血迹斑斑,鬓边散落着几缕青丝,定定望着手中的一包绣活,癫狂地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阿娘……你骗得我好惨!!”
他奋力撕碎那包绣活,目光骤然?一寒,回手握住蔺承佑的长剑,用力往自己的咽喉刺去:“我知道?你恨极了皇叔,为了引我露出马脚,不惜从去年?就开始做局,看看你臂上的伤,为了成事你待自己如此狠决,说白了,你我是一样的人。如今你也算如愿以偿,杀了叔父,就能平定这场叛乱了。”
蔺承佑的剑尖却是纹丝不动。
一片死寂中,淳安郡王掌心的鲜血滴滴答答顺着剑刃往下淌,他握紧剑身不放,嘲讽笑道?:“不忍心?你的好同僚是我令人杀的,三年?前的滕府灭门案也是我让人做的,听说你总想着帮滕娘子借命,奈何找不到愿意捐献寿元之人,叔父是大奸大恶之徒,拿走我的寿元,你不必担心遭???谴。”
滕玉意冷冷注视着淳安郡王,蔺承佑眼圈一红,咬牙笑道?:“用不着!滕娘子被你害得那么惨,纵算你肯捐献寿元,她未必肯要!”
淳安郡王惨然?点头:“好好好。你自小行事坦荡,报恩时亦是光明磊落,皇叔不如你,皇叔这一生……到底是走偏了。”
说话时突然?暗自发力,蔺承佑似是早料到有此一变,不顾自身伤口,迅疾??前扣住淳安郡王的手腕,可终究晚了一步,淳安郡王嘴角溢出一抹鲜血,仰???往后倒去。
蔺承佑面色大变,收剑上前一托,到底迟了一步。
转瞬间,淳安郡王已是面如金纸,蔺承佑屈膝半跪在淳安郡王身边,咬了咬牙:“皇叔……”
淳安郡王呛了口血,含糊笑道?:“我这一生,最渴盼的是亲情,可惜命运弄人,越想得到什么,就越是得不到,今晚听你这句‘皇叔’,我方知我从前错得狠了。”
话未说完,他的表情倏地定格了,面庞那样俊美沉静,看上去与平日的淳安郡王无异,只是嘴角含着一抹讥讽的笑意,不知是在嘲讽自己,抑或是在质问上苍。
蔺承佑闭了闭目。
滕玉意说不出的心疼,上前欲挨靠着蔺承佑,却听有人在背后喊道?:“阿玉!阿玉!”
滕玉意惊讶回首,这??明是蔺承佑的声音,但蔺承佑明明在自己身边。
“阿玉,阿玉。”对方似乎忧心如焚,声音越来越急促。
滕玉意焦急逡巡,奈何寻不到那声音的来源,不知不觉游走到殿前的一株柳树下,只见前方有处异常明亮的所在,刚要迈步,不知何处抛来一根红绳系住了她,红绳那头有股大力,一下子将她拽??明亮处。
***
蔺承佑从兴庆宫回来时已是傍晚,一路疾驰,异常沉默。
宽奴等人骑马紧随其后,个个大气不敢出。骑到半途时,蔺承佑似是觉得胸口发闷,猛地勒缰控绳,停在路边喘气。
宽奴心中忧虑,忙也跟着停下:“世子?”望见蔺承佑的表情,话头全堵在了喉咙里,不知不觉间,世子已满脸是泪。
宽奴默然?退到一边。
蔺承佑并不搭腔,面无表情拉拽缰绳,继续策马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