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承佑一滞。
幽魂急切徘徊,似在询问有什么法子能帮蔺承佑复明。
蔺承佑沉默着,原来他的不快活,连幽魂都能感受到。
枯坐了一晌,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绝圣和弃智放心不下他,到底回头找他来了。
幽魂被这脚步声所惊扰,一忽儿闪到了暗处。
绝圣和弃智隔老远就看见师兄在黑暗中独坐。
两人鼻根一酸,从小到大,他们从没见师兄这般消沉过。
师兄这样不快活,除了因为淳安郡王的事难过,一定也在担心滕娘子。再过两日就是滕娘子的十六岁生辰了。纵然滕娘子为了大义又死过一回,但谁也不敢保证她身上的咒就一定消除了。
偏偏师兄还不能去扬州找她,滕娘子还没想起师兄,这当口去找她,会害她失明失智的。
那日师公亲自审问了文清散人才知道,只有刻骨的思念才能克化蛊毒,除非滕娘子对师兄的情意已经铭肌镂骨――
师兄已经等了好些日子,也许会永远等下去。但师公说,这是师兄命中本就有的情劫。滕娘子为了补天浴日葬送了性命,师兄为了帮她招魂遭了天谴,一切都有因果。
师兄想独处,他们本不该过来相扰,但天气这样冷,再这样闷坐下去师兄会变成雪人的,两人小心翼翼近前:“师兄,你在跟谁说话?”
这一回蔺承佑倒没急着撵走师弟,只怅然“望” 着幽魂飘然离去的方向:“碰见了一位故人,我有些舍不得他。走吧,借你们的眼睛助我送严大哥最后一程。”
***
滕玉意望着一封奏疏发怔。
那是阿爷写的奏疏,奏疏上,阿爷恳请圣人同意滕家在南阳城外立下一块碑,碑上写下当年祖父抗战时的大功与大过,让后人知道曾有四千多无辜百姓惨死在守城将士手中。
又恳请圣人收回对祖父的追封。
由此祭奠那四千多亡魂。
这是数月来父亲上的第四封奏疏了,圣人仍在与众臣商榷。
放下奏疏,滕玉意起身继续找东西,今日是她的生辰,为了这一日,阿爷已经好几晚没睡了。
一到夜间,阿爷就会拖着残腿整晚守在庭中。
姨母一家人也整日惴惴不安。这个十六岁生辰,在家里人眼中像是要过一个大坎似的。
受到这紧张情绪的感染,滕玉意昨晚也几乎整夜未睡,到了今朝曙光显露的那一刻,阿爷眼眶红了,滕玉意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阿爷在人前落泪。
阿姐一家人也像劫后余生。昨晚阖府都阒然无声,天一亮,所有人都活过来了。
程伯庆幸地忙前忙后,连一贯面无表情的端福也活跃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