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绯一怔。

忽地想起古人是不会自称古代的,只有后来者才会。

她思忖着看他,“你觉得我是不是本朝人?”

景苍回忆他和虞绯的初见至今。

起初那个张扬跋扈的女子,美则美矣,却好似只有一副单薄的皮囊,令人一眼洞穿。而他失忆后再见到的,一时纯真如兔,一时狡猾似鳅,重重模样,仿佛话本子里引诱书生身心的狐狸精。

他抬起她的下颌,打趣:“你该不会是妖精附体?”

虞绯舔了舔唇,黏腻腻地道:“你怕吗?”

景苍环住她的腰肢,与她鼻尖相触,笑道:“不怕,没见过这么娇弱的妖精。”他手指上滑,碰了碰她左肩的旧伤。

虞绯顿时有些泄气,想和他演个人妖相合的剧本都没兴致了。

哪有妖精会被人追得满街乱跑,然后被创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

路上说到成衣铺,转眼逛街时就遇到铺里的老板娘。

老板娘仰着一张白面馒头似的大脸,冲她喊道:“虞小姐、虞小姐……”

虞绯站定。

老板娘觑了眼他们这行如办公案的官僚阵势,朝虞绯轻轻一躬,怯怯地望过景苍,小声道:“这位就是我曾见过的、已与您订婚的贵人?”

虞绯点头,“对。”

虞家曾救了位贵人,而贵人为报恩在回京时带走了她,今年她与太子婚约昭告天下,这一串信息,使人很容易联想到当初的贵人便是太子。

何况老板娘本就见过景苍,今日他也戴着帷帽,不过是男式的。

老板娘慌忙看了看四周,耸肩曲膝,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在人前朝景苍行礼。

虞绯低声道:“夫君今日微服出行,老板娘不用客气。”

老板娘悻悻地道:“是。”

见贵人面对此景浑若无事,她拉上虞绯的衣袖,“虞小姐好福气,听说您的聘礼长达十里,羡煞蜀郡一众小娘子。这往后您家就是皇亲国戚,约摸着该搬到京城了,可别忘了我们远在深山的父老乡亲。”

虞绯笑道:“老板娘说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朝廷会记得我们蜀郡的子民。”

老板娘连声附和,瞧见景苍的衣衫,喜道:“贵人中意我们家的衣裳?那我今天回去再挑十件八件的,送到虞府上,望您们笑纳。”

“不用不用。”虞绯摇头,“他入乡随俗,过几日便走。”

老板娘执意。

虞绯只好收下盛情,但坚持要付她银子。

和老板娘告别,虞绯掀开景苍的帷帽帘子,瞧他怏怏不乐的神色,噘嘴道:“你还不想戴帷帽,看看,下至十五,上至四十五,女人们都想跟你攀点情谊。”

无论何时,钱权都是行走的春药,他又生得这般祸水,虞绯才不想他抛头露面,引得小三、小四和小五轮番登场。

那日回门宴散时,有个县令说想把刚及笄的女儿送来虞家,请她教导一番,虞绯立时拒了,其中涵义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会儿她借老板娘赠衣一事,索性发作一下他。

景苍皱眉,“叫我遮头盖面,你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生怕旁人看不见。”

“我是女为悦己者容。”虞绯振振有词,“别人知道我跟你订婚,没人敢来我面前凑,可你,就算我俩一胎八宝,攀附者仍然趋之若鹜。”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景苍自是明白这个道理。

听虞绯吐出的新鲜字眼,“一胎八宝”,他忍俊不禁:“你是猪吗,可以产那么多?”

玩梗啊哥哥懂不懂。

虞绯懒得跟他个土著解释,但一言既出,就不能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