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把集团的业务抽干净是不可能的,国外的倒是不影响,国内这些,你一句不干了,他们能放过你?”
“没说不干,只是换个形式。现在的金沙太张扬了,未来是法治社会,总有些东西不能弄到明面上来。”
池毅口中说着法治社会,语气却淡漠,十分讽刺。
宁永阙一下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换形式也不是立刻就能换的,更何况现在金沙还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总得有人善后。”
此时,茶煮沸了。池毅倒了一杯送到宁永阙面前。
“这不就来找您了,想请您出山,重新掌管金沙。”
宁永阙摇着扇子,端着这杯茶,又晃到了摇椅上,一派悠闲之态。
“当年大哥把金沙交到你手里,不可谓是不器重。这些年的发展也确实如他所料。眼下金沙是有个大难关,但对你来说,不是摆不平。”
“说了,想换个面上干净的形式,要是还按照以前的做法来摆平,未来的路不好走,何不如一劳永逸。”
“未来一段时间,我会把集团的主要资产转移,还请二叔来保管。届时金沙只剩个空壳,宣告破产后,以您的能力,集团改名换姓、重新整合业务,对您来说不是什么难题,日后做正经生意,这不如了您的愿?”
宁永阙当年跟着金阳平的时候,就提出这个规划。
他认为他们的核心就是挣钱,当个商人。既然是挣钱,又何必奉行那套?赌场、会所这些行业在国外吃香,但他却并不看好国内。金沙的规模已然不小,不是必须要贪图国内这一碗半碗的。
他不否认他们最初是靠这些非法行业起家的,但是过了这么些年,黑鸦总得为了适应环境而伪装成白鸽,表面干干净净,和和谐谐的,这不是皆大欢喜?
只是当时金阳平心高气傲,并不采纳。
“那你呢?”他敏锐地抓到了池毅话里话外的意思。
池毅端起一杯茶,吹去浮沫,开口道:“我也换一种活法。”
宁永阙放下茶杯,抬头看向他:“怎么?”
“这件事总得要人善后,集团才能走得更远。这个人选,我最合适。”
“池儿。”宁永阙忽然叫了他一声,“这可不像你。”
“二叔,我也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更不想让别人担心我。”
“哦?”
这个“别人”十分耐人寻味。
“谁有这么大能耐?”
池毅笑了一声:“我只是想给她安稳的生活,是我自己的选择,跟她无关。”
宁永阙看了他许久,道:“池儿,我膝下无子,看着你长大,从小栽培你,比大哥还用心。我原先觉得,你不是个轻易动情的人。”
池毅没有说话。
他小时候家境贫寒,家里有两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大跃进时期,家里被搞垮了,池母当时的丈夫成为了那次生产劳作的牺牲品。
随后各地开始闹饥荒,池母带着她的两个儿子南下谋生,在一个有钱人家寻了份工,可过了几年,男主人辱了她,池母被迫生下一对双胞胎。
再后来,主人家没跟上时代变迁,家道中落。池母便再继续南下谋生路。
1978年,党中央搞经济改革。池母一家的生活开始有点起色,虽然依旧清贫,但苦中作乐。
一次赶集中,双胞胎弟弟走散了,从此杳无音讯。而哥哥遇到了金阳平,被他看中,从此给家里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宁永阙笑话他:“原来我也有看走眼的一天。你动了情,连枪都不要了?”
“情深不寿,你想清楚。”
宁永阙一口气喝完盏中茶,最后这句话他说得随意又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