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扶他,然而她一动快了,脚下就响起水声,江嵃死撑着,示意她别动,朝她一点一点挪过来,就这么几米的距离,仿佛千山万水,他忍着剧痛朝那女孩儿的方向移动,疼得视线也模糊,仿佛有无数条虫子在眼前蠕动,然而那女孩竟然在他不支倒下前用整个前身接住了他,是错觉吗?她的眼神里有波光,像夜晚的镜湖那样。江嵃倒在一片软肉上,鼻腔里涌入难以形容的馨香,和嘴里的腥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觉得自己疯了。原来受了重伤,就连他这样刀山里滚出来的人也会有这样不合时宜的幻觉。

李赦容用整个身子承受住一个男人的体重,她觉得重如千钧,根本喘不过气来,脊椎骨也要被压塌了,然而如果江嵃将重量全部压在她身上,只能说明一件事----江嵃伤得太重又用全力搏斗,现在已经撑不住了。

她死死地搂住压在身上的男人,只觉得心跳如擂鼓,不远处那个被扭断了脖子的人肚皮朝上飘着,后脑勺却向着天,脸埋在水里,手脚还抽动了一两下,像生物课实验里青蛙尸体的神经反应。那样子过于恐怖,李赦容生平第一次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在眼前,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发疼。

然而怀里的江嵃双目紧闭,面如金纸,身体因为痛苦而发抖,李赦容不知为何,心中升腾起一股火,她满脑子只有一件事:今天绝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被他们抓住!

她朝四周望去,单反能下脚的地方都不安全,包围圈渐渐缩小,她带着一个受了重伤的人,被搜到是迟早的事,然而芦苇荡外是浩浩荡荡的湖面,中间还有一小块荷花池,荷花池里竖起一根高高的杆子,平平无奇,是别人无法联想到的东西。

然而她偏偏知道那是什么!昨天采莲蓬的时候坐过渔家的小木船,每个小木船上都有这么一个栀杆,如果能看见那杆子,而看不见船,说明小木船好好地藏在荷叶下面。

“ ? 江大哥,江大哥!” ? 她轻轻地用气声呼唤,伸出冰凉的手,抚上江嵃的脸颊。

那冰凉而柔软的触感将江嵃从短暂的昏迷里唤醒,他缓缓睁开一只眼,闯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颈项,分明的锁骨,他用尽全力支撑起身体,又对上了那双充满了担忧的眼睛。

“ ? 江大哥,你看,那里有一艘船,藏在荷叶下面。” ? 李赦容朝着那栀杆的方向指去。

江嵃疲惫的眼神透出一丝光亮:“ ? 没错,应该是艘船。我们躲进船里,他们绝对想不到。走吧。”

二人都只用气声说话,便必须仔仔细细看着对方的口型,他们第一次这样认真看着彼此的脸。

天地之间,仿佛也只剩下了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