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祖母无须如此,他与嘉仪从不曾越雷池一步,也未有违礼法,只是互生情意,何错之有。他肩膀骤然卸了下去,念及自己战死沙场的二弟,念及她对他用情至深,忽而自嘲地笑了声。
他们二人间隔着这么多,即便没有这突如其来的婚事,难道就这样两两相望着过一辈子么?
他垂下头,抹了下眼角的水液。
而后嘉仪来找他请辞归家,是他意料之中。纵是他与唐庭月有言在先,与她乃是有名无分的假夫妻,然而每每与她撞见,她眼中的痛苦也足够让他心悸。
他说她若是觉得走了快活,那便走,可是她只是决绝地出了他的院子,仍未离开陆家。
她待在这里,水盈盈的杏眸再也没有与他对上过一次,见了他只是匆匆离去,再没有笑过。
他那新婚妻子亦是察觉了出来,一边想要得更多一边试探他,待他怒而离府后才真正歇了心思。人若是得到的多了,便极容易变贪婪,唐庭月当了将军夫人,又受他冷待,便开始逗弄起旁的男人。
他没心思管她,只住在镖旗营中,半月回去一次陪祖母用饭,而这样的时候,是他能见到她的唯一机会。
同年,边地大乱,老皇帝终于抵不住朝臣的压力,下旨令他挂帅,出征边地击退外敌。
他走之前的那一夜,是他与她最后一次说话。
此行路途遥远,或许要许久才能再见到她。外敌有备而来,而大周气数将尽,纵是除了外敌,内里的奸佞也未必容易停歇。他不顾礼数去寻她,是为了提醒她早些回到公主府与父母团聚。
然而如他猜测,她并不愿意见他,纵使他站在了她的窗外,她也不愿推开来,瞧一瞧他的脸。
陆骁敲了两下窗子,听出她已走到了窗边,低声道:“我走之后,你便回去吧,有你父母护着,我安心些。”
她不吭声,又听他开始说:“你在此处待了这么些年,又给老二受了六年寡,早就够了。”
“回去吧,你是个县主,合该过好日子,不要留在这里了。”
他给她留了暗卫,却仍怕她受了委屈。
屋里的人终于有了反应,手浮在空中像是想要推开,却又僵在原处,最终只应了一声:“好。”
连大哥也不愿意叫了。
陆骁苦笑,头抵在墙边,声音低哑:“嘉仪……我要走了,连见我一面也不肯么?”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他在心里不知叫了多少次,次次挂到嘴边,却因礼数人伦又咽下去。今时今日,终于念了出来,却连她的脸也没见到。
屋里人亦是低沉着声,未曾让他发觉里头的哭腔:“大哥,一路平安,早些回来。”
陆骁喉间酸涩,热泪涌满了眼眶,让他又憋了回去,低声应她:“我晓得。”
“我走了。”他最后留下一句。
待她开了窗,外头只余铺了满地的悲凉月光,与他不慎刮落的数朵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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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场胜仗打得艰难,军火粮草不足,将士们誓死捍卫国土,死伤惨重。与外敌的条约还未签订完,京里便来了圣旨,说他拥兵造反,令他回京。
老皇帝所干的蠢事不止这一件,陆骁早已习惯,然而为国为民,他这一回也抗了旨,硬生生在边地拖延了一个月,待正式收回失地才打道回府。
行至京外,他才知皇帝半月前便已驾崩,如今在位的乃是皇三子。
此子虽愚钝,但到底不似他父亲一般会毁江山。然他抗旨不遵,还是让皇帝有了把柄,令他在京外交出兵符,束手就擒。
陆骁活了三十多年,打了十几年的仗,又在京中为官,哪能不晓得卸磨杀驴的道理。他对周皇室厌恶不已,却因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