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来到山顶,这座吊脚楼比其他任何一栋都大,苗霜带着他上了二楼,又搬了梯子,爬上楼顶。

他们在屋脊上坐了下来,苗霜递给他一壶酒,抬头遥望天上的月亮。

祁雁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默默将酒坛凑到唇边,喝了一口。

“我刚成为大巫的那几年,谁都不愿意接触,就一个人偷偷躲进深山里,有时候款首会派人来找我,我不想被他们找到,就爬到树上,爬到房顶上,爬到高的地方躲着不出声,这样,他们半天找不到我,就离开了。”

掌心传来异样的振动,祁雁听到了他的虫语,凑在唇边的酒坛一顿,放了下来。

“那时我的意识非常混乱,不光记不起自己是谁,还总感觉有奇怪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叫,吵闹极了,吵得我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杀了,这世上要是没有活物,就不会有声音,那样我的耳边就能安静下来了吧。”

祁雁偏头看向他。

片刻他道:“什么都听不见的感觉并不好。”

天地一片寂静,如果不是他还能听到苗霜的声音,恐怕是要疯了。

“是啊,”苗霜竟没有反驳,“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声音是什么,那是虫子在呼唤我,是这片天地在与我交流。”

祁雁愣了一下,没懂这句话的含义:“什么?”

苗霜忽然站起身来:“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声音,不论是动物的叫声,还是虫子拍动翅膀,它们的本质都是一样的那是振动的频率。”

“每一种生命都有属于自己的频率,甚至没有生命的东西也有,一块石头,一捧溪水,只要你能感知到它们的频率,不需要用眼睛去看,不需要用耳朵去听,也能捕捉到它们的存在。”

祁雁将信将疑:“石头,也能感知到?”

“当然没那么容易,”苗霜道,“自从我明白那些声音是万物的频率,我就开始尝试去分辨它们,每一种虫子的频率都是独一无二的,有些容易感知,靠耳朵就能分清,有些则不然。”

“蚊子会发出讨厌的嗡嗡声,又尖又吵,苍蝇的声音则低沉许多,蜻蜓振翅时像是纸页在摩擦,蛾子总在光下扑棱,时常撞在灯芯中烧成灰烬。”

祁雁听他说着,好像也感觉到了那些虫子在眼前飞,死寂的世界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你可知,人们永远也听不到的飞虫是什么?”

祁雁思索了一下,没能找到答案:“什么?”

“是蝴蝶,”苗霜伸出手,一只斑斓的蝴蝶出现在它指尖,“蝴蝶是所有飞虫中振翅频率最低的那一个,低到已经超过了人耳能捕捉到的极限,所以在人们听来,它是世上最安静的昆虫,优雅,又美丽。”

蝴蝶的翅膀缓缓开合,华美的色彩时隐时现。

“它们落在柔软的花瓣上吸食花蜜,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带着世间最美丽的色彩,将短暂的一生用最难忘的方式呈现在人们眼前,最后静悄悄地坠落,很少有人能看到它们于何处破茧,又于何处凋零。”

“去试着感受它吧,”苗霜将那只蝴蝶拿到祁雁跟前,“你若能感知到蝴蝶,就也能感知到其他的一切。”

让瞎子看蝴蝶,但凡换个人来,祁雁都要感觉那是故意刁难,可苗霜好像是认真的,真相信他能做到。

蝴蝶离开了苗霜的指尖,环绕着两人翩翩起舞,这只无声的精灵在月色下身披华彩,翅膀上细小的鳞片层层铺叠,闪烁之间光华流动。

苗霜沐浴着月色喝起了酒,皎皎清辉将山巅映得亮如白昼,他肩膀上的白蛇都被镀了一层光晕,脑袋追随着飞舞的蝴蝶不断左扭右摆,好像很想把它扑下来。

祁雁眉头紧锁。

蝴蝶……这附近真的有蝴蝶吗?该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