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景行深深叹气,“可若是不出山,良心又怎么过得去呢,师父在时我总是耽于玩乐,想着今天不学,反正还有明天,明天不学,还有后天……就这么一天天荒废下去,等师父走了,才追悔莫及。”

“剑南大疫,生灵涂炭,我若久居山中,避世不出,自然能躲过一切,可若不敢历劫度人,又谈何修道,丢祖师爷的脸,更对不起师父。”

“我下山时,带了师父给我的救命药,本以为能够自保……”景行说着往自己身上摸了摸,随后大惊,“我的药呢?”

“你说这个?”赵戎把那个空瓶丢还给他,“我们救你时你就在说自己身上有药,结果一看是空的,可不是我给你弄没的。”

景行接住小瓶,惊魂甫定:“还好还好,这可是师父留给我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可不能弄丢了。”

赵戎一咧嘴:“空瓶子也要?你这一瓶药都吃完了也不见你病好,你师父给的这药,我看也不怎么样吧。”

“什么?”景行愣了一下,“这药我一颗没吃啊。”

“那药呢?”

“自然是分给别人了。”

“自己都快死了,还分给别人?”

景行苦笑了一下,小心把空药瓶揣起收好:“也没法不给,这一路上碰到了太多病人,一颗药就能救一条性命,我怎么好私藏。”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起初遇到个怀有身孕的妇人,病入膏肓,眼看要一尸两命,我就把药分了她一颗。”

赵戎点头:“那确实该给。”

“后又遇到个才出满月的婴孩,孩提呱呱坠地,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这个世界,就要辞别双亲,双亲终日以泪洗面,我于心不忍,又把药分了他一颗。”

“……确实也该给。”

“再遇到个病重的少女,豆蔻年华,便行将凋落,我心有不忍,分了她一颗。”

“还有那身强力壮的青年,三十而立,家中有老弱妇孺,全家人都靠他养家糊口,却遭此飞来横祸,一人死而全家散,我目不忍视,将药分与他一颗。”

“后遇一满头白发的老者,耄耋之年,辛劳一生,本该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却要被一场疫病夺取性命,我怎能坐视不理,便分他一颗。”

“恰逢乞丐沿街行乞,那人双腿断尽,已是残疾之身,又身染重病,所过之处人皆绕行,真是厄运专找苦命人,我看不下去,又将药分给他一颗。”

赵戎和姜茂齐齐沉默下来,片刻,姜茂开口道:“照你这分法,有多少药都不够你分的。”

“可不是吗,”景行摇头苦笑,“我一路走,一路分这救命药,药总共只有十粒,等到我再想吃,才发现早就分完了。”

“谁都想救,谁都不愿放弃,到最后就只能牺牲自己了,可一人之力太过微薄,算来算去也不过救下十人,还好有大巫出山,不然剑南这一劫,怕是难过啊。”

姜茂没有反驳他,只道:“若那龙椅上的皇帝也能有你这般觉悟,哪怕只有十之一二,天下也不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