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子苦笑着解释:“沈大人有所不知,现在圣上都躺床上看奏本呢。”

自古以来,别的皇帝在床上看奏本是缠绵病榻之时仍不忘国事,他们的皇帝则是因为怕冷懒得起床。沈淮识忍俊不禁,又迅速敛容,将所查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圣上。

江南一都尉以权谋私,搜刮民脂民膏,擅养私兵,罪不容诛。可问题是,此人是襄国公之嫡孙。大渊开国时,第一任襄国公跟着太祖皇帝出生入死,还曾救过太祖的性命。开国后,太祖除了赏襄国公世袭罔替的爵位,还曾赐其一免死金牌,可保其子孙富贵,永世荣华。

沉思片刻后,江醒开口道:“既然如此,给渊太祖一个面子也无妨。”

沈淮识道:“皇上的意思是……放他一马?”

江醒笑了笑:“能做成他突发疾病暴毙的样子吗?”

沈淮识心下一动。帝后待他不同于旁人,他多见的是圣上宽和有趣的一面,有时难免忘记,圣上亦是一位君临天下,手握生杀大全的君王。

见沈淮识顿住,江醒问:“或者你有更好的办法?”

沈淮识忙道:“不敢属下遵旨。”

两人说话之时,外头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风牖惊竹。江醒看向窗外,不悦道:“又是雨。什么时候才会下雪啊。”

“回皇上,应该快了。”沈淮识道,“皇上喜欢下雪吗?”

江醒漫不经心道:“以前是喜欢的。”

以前喜欢,就意味着现在不喜欢。沈淮识谨慎道:“皇上若不喜欢雪,或可去江南行宫小住一段时日。”

沈淮识是少数知道江醒真正身份的人之一。江醒信得过他,在他面前偶尔也会提及自己的往事:“朕自幼在南方长大,很少看到雪。不是朕夸张,在朕的家乡,能看到雪对一些南方人来说就和过年一样。”

只是……

江醒轻笑一声:“朕现在,不喜欢了。”

他在大瑜两次丧命都在雪天。他向来看得开,对雪天没什么阴影,但林清羽就不一样了。

沈淮识走后,小松子替江醒披上绒领狐裘,撑好伞,一路由勤政殿回到帝后寝宫。

进寝宫之前,江醒犹豫道:“要不朕还是把狐裘脱了吧。”

“皇上不可啊。”小松子苦口婆心地劝,“这天冷得够呛,皇上千万要当心龙体。”

江醒纠结道:“朕也觉得冷。可朕马上要见到皇后了,穿着狐裘会不会显得臃肿,不如平时风流潇洒了?”

小松子忙道:“皇上少年风流,玉树临风,哪里和‘臃肿’二字沾边?”

这并非是取悦天子,而是真真切切的大实话。圣上未及弱冠,身形处于少年与成年男子之间,就算穿两件貂都不会显胖……应该不会显。

小松子的话并没有让江醒放心。他最终还是咬牙脱下了狐裘,大步走进寝宫。

寝宫里,林清羽听见宫人的禀告声,也不起身接驾,只抬眸看去。人还没见到,先听见了声音:“我回来了!”

林清羽道:“穿这么少,你不冷么。”

江醒笑了笑:“还好,我不怕冷。”

林清羽身上披着一件浅蓝色连帽大氅,立于微雨窗前,衬得他的容颜如天空般明净澄澈。江醒来到他身后,把手往林清羽帽子下一伸,心满意足道:“啊,好暖。”

是谁方才说不怕冷的?

林清羽看破不说破,叫来花露,让她往碳炉里多添些碳火,再取一个手炉来。江醒插嘴:“顺便拿几个红薯烤红薯和冬天最配了。拿生的,朕要自己烤。”

在大瑜,烤地瓜红薯是贫苦人家的果腹之物,在富贵高门中都鲜少出现,遑论是在宫中了。但圣上说想吃,尚食局便是现挖都要给圣上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