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无尽觉著心窝里渐渐发凉,来时的热忱早不知道丢在了哪里。
莫文在以往从不曾有过这样让人看不清的时候,两人十几年的朝夕相处,方无尽一直都以为他连莫文肚子里几根肠子都知道。
只是他的小文,真的让他弄丢了。
在苍山脚下的时候。
所以呢?
莫文冷不丁冒出句,方无尽没能缓过来,下意识反问,什麽?
莫文无声一叹,心中五味陈杂。
大人来找我,只是想找我回去图个心安,睡个安稳觉,是不?
方无尽张口想答没错,话到嘴边又觉著有些不太对,犹豫再三,答道,也...不全是这样。
不全是这样,那就是还有别的了,比如大人觉得我跟了您这麽多年,突然间说不在身边就不在身边,有些不习惯?
...是有点。
还是大人觉得您做我的主子这麽多年,突然间把我给别人使唤了,心里不舒坦?
......
方无尽有些焦躁,不是因为莫文说中了,而是他无法适应突然尖锐起来的莫文。
这跟他之前设想的局面完全不一样。
太糟糕了。
小文,你先听我说完,行吗?
恩。
方无尽理了理思绪,声音有点干涩,我承认,你刚说的这些念头或许我的确都有过,但是你要相信,我来找你也绝对不是只为了这些,我知道我说这些就像亡羊补牢,你心里有气也是应该,千错万错都在我,之前不应该就这麽让你留在那种地方,可你不能看在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也辛苦寻你多次的份上,原谅我麽?
莫文一声不吭静静地听,见他似乎是说完了,这才接口。
既然大人都说得这麽明白了,那我也没什麽好藏著掖著的。
我不想回去,但不是因为记恨您。
一听这话方无尽就急了,张嘴想接著解释,没想莫文就跟知道他想说什麽,一概都堵了回去。
发生这种事情,再见面我既是仍然喊您一声大人,那我心里边自然是已经释怀的,早在我看来,曾经老夫人对我的救命之恩,我在苍山那会就已经还清了。
那是因为当时那土匪头子存心刁难!不然......
大人都是二十有几的人了,怎的还尽说些小孩儿的话。且不说您当时不知道他会那麽发难,纵然当初他什麽也没做,您不也是为了保绿釉周全而把我推出去了麽?说来说去结果还不都是一个样的。
方无尽无言。
他一点都不想听莫文说这些,他心里很清楚,莫文说的越多,只能是让他越明白,莫文已经走了多远,两人已经隔了多长一段。
而前後分别也就那麽几个月的时间,怎麽就这样了呢?
方无尽甚至不记得已经多久没这麽想逃避现实过了。
好,那咱们不说救命之恩,就说养你在府里,是不是也能算个情分?
莫文听他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虚虚软软,更像试探,忍不住就叹了口气,摇头道,大人,有时候一些话,真没必要说那麽干净的。
方无尽固执的毛病就犯了,不碍事,你说,我听著。
...好,大人,我就问一句,我在府里这麽多年,是白吃白住了您的吗?
这倒算不上。
您看,您自己也知道算不上,先不论这个,咱就说按照府里对做贴身伺候的下人定的规矩,我没记错的话,录用年龄是十二到十五,签十年,十年後换新一批,原来的就安排到别处干活,而我在府里呆了这麽多年,管家说我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从会走路起就得学怎麽样跟在您左右,不能离开半步,您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