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给洪章推著後背站起来,结结巴巴说些不在场面里的话,除了疑惑他是否真就是那救德叔一命的恩人,也愈发无法理解洪章到底是为什麽留著他。
这就像是一头猛虎,收留了一头刚从圈子里出来的羊。
搁以往,洪章绝对能物色一个比这更为出色的伴。
也有通情理的,觉著新鲜。蹲寨子里混久了,哪些人肚子里有坏水,哪些人的脑袋当真单纯,哪些人的脾性圆滑又老道,一眼看过去能瞧出个八分,再开口,摸得十拿九稳了。
遂以为洪章就是为养个能少挂几个心眼的人在身边伺候自个儿。
只是这样以为的人,总归要少些的。
酒席开始有些骚动,二爷朝洪章一瞟,发现他照旧不为所动,嚼著碟子里的花生米就跟个没事人。
莫文仍然时不时舌头就打上几个结,还能蹦?J几句口齿不清的,险些没把舌头咬下来,断断续续表达著自己的想法。
洪章同他说,匪子里的第一遭见面,可重要了。
多重要呢?
就像那些想巴结高官的人手上提著大礼一样。
话说到後头,稍稍顺畅了,人群里看热闹的心思渐渐也就淡了。
莫文提到了个词。
他说今後,不分彼此,同甘共苦。
酒席顿时静作一片。
这话说得还挺像那麽回事,血性得似模似样。
同甘共苦。
不论生死。
二爷轻轻一笑,心道这小子还不是完全不懂说话。
二爷从位子上站起来,莫文不明白他想做什麽,立马噤声,忽觉手心发痒,低头去看。
洪章不知什麽时候竟悄悄牵了他的手,这会正有一下没一下在他掌心里画著圈,眼神却是盯著前方,若无其事。
二爷端起桌上就快溢出来的酒,问道,你们还愣著干啥?
洪章在这一刻将那半碗酒塞莫文手里。
莫文好容易冷静了说话,有些小声,透著诚挚,那,我先干为敬。
话完仰头,咕噜咚几声喝干了,照著刚想起来的,抓著碗凌空倒扣,里边一滴不剩。
一口干,亮碗底。
这是匪子间喝酒表诚意时最直接的做法,哪怕要有半点扭捏,都入不了对方的眼。
是让底下人有些刮目相看了的。
真看不出来,跟刚才简直不像一个人。
那还能说些什麽呢?
二爷带头干了一碗见底,底下弟兄在他坐回去的当口,一个两个跟著其余仨从位子上起来,端了桌上的酒,面向莫文,齐声一喝,嘹亮如歌。
干!
莫文终得以出口大气,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却是惊觉脑袋发蒙,昏昏沈沈,晃了两下,还带天旋地转,一旁的洪章都只能瞧见个影儿,模模糊糊。
莫文一个趔趄径直就软回了椅子里,面上就跟开了牡丹,衬著火光鲜?W欲滴。
洪章见状,伸手一摸他的脸,果不然发著烫。
洪章瞄了眼桌上的酒坛,砸吧一声。
虽然这酒烈了些不假......
可莫文的酒量真非差了一点半点。
二爷说著不知道莫文这麽不能喝,要知道的话就给备点清淡的酒水,也不至於闹这麽窘迫。
洪章笑道,没事,你找人把他扶回房里就成,酒咱还得喝。
二爷意会,扭头让端菜上来的刘云将莫文弄屋里去。
当家的,您媳妇这样就倒啦?
嘿,没办法,哪能跟你们这些酒桶比,没一口倒你们就该夸他了。
这样不行啊,我们还想著跟他不醉不归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