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我，大抵像只惨白的骷髅架子，勉强套张单薄人皮在世间行走。

谈什么美和漂亮。

真是快，我恍惚间想着。

分明不过一月，我竟是丑了这么多。

如若以往，我必定嫌弃身上这一身素色，皱紧眉头，一头扎进柜中，仔细斟酌挑选。一件又一件衣裳经过我手，一件又一件衣裳被我抛在身后，直至找出一件足够满意的，才肯换上出门。但今日这身衣服，即使再怎么不合身，我也没想着要换下。

或许再翻找片刻，就能从柜中找出一件衬我气色的衣袍。我总想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见我爱的人，去见我即将迎娶的新娘。

可我却忘了，凤九的好颜色，是得不到竹君青睐的。

竹君不爱我，即使我把我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他也依旧不爱我。

情啊爱啊什么的，可真是这世上最残酷、最难懂的事了。

就像凤九，每日打扮得漂漂亮亮，也不过死得体面些。有什么必要呢？

兜兜转转这么久，他早已认了命。放在心头的娘子不爱他，为他剖了心，为他丧了命，只换得一个啼笑皆非的结局。

他还是不会爱他。

之后再过较真，也算不得什么。

我环顾四周，拿起放在架上的玉白腰带往腰间一系，就抬腿出了门。

不必理会是否与衣服相配的腰带颜色，不必理会摆放台前的那些瓶瓶罐罐。我就这样出了门，将一切抛在脑后，走在通往竹君那屋的路上。

这条路我已走过千万回，周遭景色烙印脑中，想忘也忘不了。今日这么走着，却难得有种忙里偷闲的感觉。

溪边碧绿垂柳依依婀娜，再往前去，是一片清幽竹林，绿得荡人心扉。我喜欢绿色，不过爱屋及乌，因竹君而爱上他本体的颜色。

我爱竹君，爱他居住的处所，爱他每日睁眼看到的风景。凤族景色比此处要美上不少，漫山遍野的向阳花束，火红灿烂、彰显生机。但那没有竹君，美则美矣，我却无法为此停留。

我得和竹君在一处，这颗痴情到发疼的心，才会归于胸腔内。

成年后留在凤族的日子太短，总是匆匆的来，又匆匆的去。

不像归客，倒像来此一游的访客。

母后总为我担忧，怕我在外不适应，即便腰身粗胖一圈，脸上也多了肉，她亦能眼也不眨说我瘦了。

说我在外受苦，为我心疼不已。我的至亲眼底闪着泪，语调带有啜泣。

“我儿在外受苦了。”像是看到我挨饿受冻的可怜模样，她恨不得张开翅膀，将我纳入温暖的羽翼之下。

我自是哭笑不得，握着母后的手往我脸上摸去。“孩儿可是胖了？母后摸摸看。缘何看也不看，就哭着说孩儿瘦了苦了。”

我盯着眼角长出隐约皱纹的亲人，心中百般滋味交织。

“母后，凤九不苦。”

“您还当我是路也走不了的娇气孩子，可凤九早就长大了。”

“是了。”母后先是一愣，忽而收回手笑了起来。她向我道歉，说我儿大了自有远见，是母后糊涂，忘记你已经长大成年了。

她看着我，眼底是满满的骄傲。过了片刻，她又道，“我儿年轻气盛，正是外出闯荡的年纪，想做什么便去做罢。”

怅然藏在眼里，不曾显露分毫。

生我孕我的母后最是懂我，她不会拦我离去，只会在背后支持我所做的任何决定。她目送我离开的背影，期望我获得幸福，将千愁万绪放在心底。

可母后呐，凤九哪有什么大智慧？

他做的尽是些不入眼、下三滥的龌龊事，不配当你骄傲的孩子。

侧目瞧见几根柳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