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在拳头撞到皮肉的砰砰声响中，一道格外响亮的，男人咬牙切齿的怒吼声。

“洛、西、利、特！”

洛西利特哼着曲子上下抛着钱币，用另一只仍有空闲的手举过头顶，对这条可怜虫最后挥了挥。

之后，洛西利特，恶魔之子，这个称呼就从贫民窟里响亮打了出去。

洛西利特一点也不觉得可惜，毕竟这也没什么不好，这世上只有银灿灿的钱币，是永远也不会欺骗和背叛他的。

在被国王陛下救下之前，洛西利特的价值观，就像贫民窟的其他人一样极度扭曲。

2.

洛西利特第一次听到勇者这个称呼，是出自国王陛下口中。

比少年高出一个头不止的男人，把洛西利特牢牢护在身后，像母鸡张开翅膀保护还未长大的鸡仔，将它们纳入羽翼，而后独自面对群狼的威胁。

周围漆黑一片，半空却幽光闪烁，一双又一双野兽的瞳孔紧盯着他们二人。

野狼匍匐着身体，发出表示兴奋的狼嚎。此起彼伏的应和声，叫谢澄心下一紧。

害怕吗？

神经绷紧到极致，身体下意识发着抖，谢澄强迫自己保持镇定。雅弥安把他保护地太好，一离开他的王后，谢澄脑子里就变得空白一片，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被谢澄护在身后的洛西利特，把头贴在对方腰间，肩膀一怂一怂，像是因为害怕而小声哭泣着。

少年垂着头，脸上却无一丝的稚嫩神色，他眼中有幽芒瞬间划过，等到再度抬头时，凝视着那截苍白脆弱的后颈，开口说话的口吻中，带有明显对眼前之人的担忧。

“这位大人，还请您记得要保护好自己。”洛西利特说道，“洛西利特深感抱歉，将大人您牵扯进如此危急的局势中。”

少年说话的语调越来越低，逐渐染上低低泣音，好像真的在进行困难纠结的选择，几度哽咽说不下去，但最后深呼吸了几口气，还是将最后的话完整叙述出来。

“洛西利特愿意用性命帮您还请大人回去后，向队长说洛西利特是为了保护您才牺牲的。”

而实际上，躲在谢澄背面的洛西利特脸色平静，连一丝惊惧也无。

手指紧紧攥着几辈子加起来都买不起的丝绸布料，另一只手摸到怀里的刀刃。只要洛西利特愿意，他可以瞬间跳起，把刀狠狠扎入眼前这人最脆弱的颈部。

没有人被刺穿喉咙还能活得下去，即使第一时间掐住喉咙想要止血，从伤口激射而出的鲜血，也只会将代表生机流逝的猩红染满整只手掌。

或许他瞪大眼睛想说些临终前的遗言，但再怎么努力，也只能从喉咙的窟窿里喷出点血沫渣子罢了。

没用，没用的。

广场中央的那口喷泉，每次经过时都有许多人弯腰，把手伸进水池里清洗。

他们渴望得到神的庇佑，他们祈盼来年的幸福。但他们手太脏了，油垢在指缝中泡了一天，凝成黑灰色的顽固污渍，再怎么用力搓，都不会只靠清水就能把这双手给清洗干净。

洛西利特不怕狼，在贫民窟的囚笼里，人远比狼要可怕恐怖许多。

作为畜牲，饿狼最多只会想到要从何处下口，才能完全嚼碎猎物的骨头。而同种族的人类，则会因为嫉妒想方设想夺走富有者的财产，杀死对方，然后用一次意外遮掩自己的卑劣行径。

洛西利特还有更优解，他可以把眼前的男人推入狼群，在对方被狼群撕咬时为自己找到一点逃跑的契机。

这个地方他来过很多次，只要能够找到机会爬上树顶，在冷风中老老实实呆上一晚，找不到猎物的狼群自然就会四散离开。

“大人现在时间不多了，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