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几名头戴鬼煞面具,身披素白麻衣的人抬着一尊神像徐徐走近,领头之人手中敲着锣,反复唱着同一句祝辞,片片白纸自空中洒落,被微风卷起,在官道间上下纷飞。
原本正在煮茶的店家与食客听闻锣声靠近,纷纷起身到路旁跪了下去,低伏的身子不断叩首顶拜,嘴中念念有词,直至队伍走远方才逐一站起身回到原位。
望着一众人颇为诡异的举止,陈诺惑然道:“六欲尊使是什么?”
阮棠轻嗤一声,“多半是什么故弄玄虚的乡间邪神。”
乾南各地向来有许多不知名的尊神教派,多为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一些百姓不懂的障眼法惑乱人心,谎称可避祸消灾,借以传教敛财或达成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楚流景望着已行至远处的队列,双眸微敛,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下指尖。
日色渐暗,天边薄暮冥冥,行驶的马车于山野间奔驰许久,终于在夜幕低垂时停在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寺庙外。
驾车的马夫勒停了马,转头看向车内:“距大青镇还有百里路,今夜应当到不了了,再往前边走也是荒郊野岭,几位不若今夜便在这寺中借宿一夜吧?”
楚流景低咳了几声,转首望向身旁人,“卿娘意下如何?”
瞧见她略有些羸惫的面容,秦知白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寺院,略一颔首,“今夜便宿在此处。”
与阮棠二人说过后,本就不愿再乘车的人当即连声应了下来,楚流景走近寺庙前叩了叩门,片刻后,一名僧人打开了院门,与他说明来意,僧人便领着几人进了寺中。
乾南山路繁多,常有商旅来不及赶到城中过夜便会借宿于寺院,寺庙乃是修行之地,一贯不收来客银钱,因此借宿之人多会投些香油钱算作借宿费。
因着天色已晚,寺中僧人似乎都已回房歇下,楚流景一行人为了不打扰他人休息,随意用了些斋饭后便返回房中准备就寝。
山间的夜格外清寂,偶有夜鸦经过,发出几声啼鸣,与微风吹拂树梢的簌簌声交杂,显出几分阴森。
夜色已深,房中灯火被吹熄,一双身影共同躺在榻上,似乎已陷入了沉睡。
良久沉寂,一道微不可察的摩擦声自房外响起,声响似纸页拖过地面,一点点靠近寮房,直至停在房门外。
“吱呀”一声轻响,半开的门中出现了一道黑影。
?[28]六欲
月光自空中洒落,透过门外人的身躯,在地上投出了一片朦胧暗色。
黑影停留片刻,忽然向前一步,往寮房内探去。
房门仅开了一条缝,缝隙不足一指宽,而探入房中的身影未发出半点声响,竟就这般从狭窄的缝隙中挤入,轻而易举地钻进了房中。
“沙沙”
“沙沙”
纸页拖过地面的轻擦声再次响起,黑影一步步接近榻上的二人。
被月光拉长的影子混于阴晦无光的昏暗中,似不见天日的恶鬼,寻找着生人的气息。直至影子的一角覆于榻上,与沉睡之人的身影重叠,声音忽然停了下来。
黑影立于榻旁,慢慢压下上身,以一个扭曲而诡异的角度贴在了榻上两人的脸前。
淡光于窗外斜斜照入,半落在榻旁人身周,一张全然苍白、双目空洞的脸庞就此暴露在暗白的月色中。
“噌”
极细微的吟啸声响起。
一道寒芒自黑影斜后方闪过,冷锐的锋刃瞬间穿透榻旁人脖颈,未听见半声惨叫,低垂折叠的头颅当即悄然无声地落了下去。
寮房内的灯火被随之点燃,楚流景与秦知白于侧旁屏风后走出,明亮的火光驱散黑暗,照在榻上,一张画有人脸的白纸赫然飘落于床榻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