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先前罚下的透骨针如今仍在属下.体内,属下又如何敢不信?”
溢出的鲜血顺着脖颈蔓延而下,将光滑白皙的颈肤染上了一片赤色,楚流景目无波澜地望她片刻,收手垂下了剑。
“你屡次逾矩,已不适合坐这四余之位,往后便留在子夜楼,令计都于楼内另寻他人暂代紫炁一位。”
白发垂肩的人颤了肩不住笑着,斑驳的血色浸入了衣襟,令氅衣上的墨莲图纹更显深浓。
“楼主从来并非心软之人,为一人而委曲求全至此,当真值得吗?”
楚流景眸光微漠,未再言语,低唤一声,便有人来将身前女子带了走。
罗睺自门外走入,恰与紫炁擦肩而过,视线在触及她颈间血色时顿了一顿,终究咽下了几欲出口的一声轻叹。
她行至楚流景身前,低首道:“楼主,主人来了。”
一道身影随之徐徐走进楼内。
楚流景抬眸看向来人,缓缓将剑收回腰间,神色疏淡地略低下首。
“沈谷主。”
?[100]抉择
银铃声丁零轻响,风姿随性的女子负手走近楚流景身前,眸光微抬,望了一眼她重伤初愈的面容,疏懒散漫的话音便淡淡响起。
“事我都已听罗睺禀报了,听闻你此次伤得不轻,我恰巧自乾北归来,便来为你看看。”
楚流景瞥了一眼候在一旁的黛色身影,罗睺头也不抬,满面肃然地拱手一礼。
“属下还有他事要办,便不叨扰楼主与主人商谈正事了。”
说罢,轻功向来极好的人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子夜楼外。
对手下人这般装傻充愣的功夫早已习以为常,楚流景无甚神色地转回视线。
“是受了些伤,但先前卿娘已为我医治过,如今只是还有些体弱罢了。”
沈槐梦微抬了眉睨她一眼,语气已是不容置疑。
“手给我。”
容颜苍白的人未再言语,依言将手递了过去,沈槐梦指尖搭上她腕脉,边替她诊着脉,边漫不经心道:“知白已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
楚流景微微一顿,“应当是须弥僧同她说了什么。”
身前人半阖着眸,神情几分懒散。
“知白自幼便极为聪慧,我所有弟子中,唯有她能在短短三载内将太素心经融会贯通。我当初便是担心她会有所察觉,因此未将心经最后一式针法传于她,否则她若知晓有此逆变脉象之术,恐怕很快便会猜透你我身份。
“你这般一再暴露,无异于引火烧身,莫要忘了这些年来你隐姓埋名究竟是为了什么。”
话语末尾,加重的语调已流露了些不赞同的意味。
楚流景缄默片刻,却轻声道:“我……见到阿姐了。”
搭在腕上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沈槐梦缓缓睁开了眼。
“你是为她所伤?”
楚流景低垂着眸,未曾回应,病弱的面容落了朦胧火光,话语声便也似飘摇的烛火一般显出几分恍惚渺茫。
“我如今已与阿姐一般年岁……可她却仍是当年模样,丝毫未曾改变。”
那些无法得见天光的漫长黑暗中,她本以为她早已思绪模糊,忘却了深藏于心底的那些面容,可当那道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于眼前,曾护在她身前为她遮去刀光的身躯再次走近她身边,她便好似又见到了云梦泽里一望无际的云水,离岛上寄托了百年祈愿的相思树。
好像她们从未自她身旁离开过,一切鲜血淋漓的离别都不过是一场梦魇。
直到曾握过她的手教她出剑的人亲手将剑锋刺入了她胸口。
她才恍惚知晓……流萤坞的棠梨终究不会再有下一个花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