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可以骗季杭。
临近离开的时日,季杭闹得更凶了,整个科室见到他都快噤若寒蝉了。颜庭安一边忙着准备赴美后的求医计划、落实联系人,一边照顾师弟的情绪,还抽空去单独找乔硕安寄远谈了话,自顾不暇间,生了一场大病。
躺在家里养病的那几日,季杭不舍得再跟师兄吵,闷声不响地前后服侍。
等颜庭安病好了,居然离他们走的日子,只剩没几天了。
那天晚上,颜庭安做工作交接做到很晚很晚,小区里都夜猫都睡了两三觉了,颜庭安才拖着疲倦的身躯打开家门。谁料,一开门就被扑了个满怀。
哟,可不是那个与他冷战多日都没个好脸的季小杭吗。
“我以为师兄走了。”行李都收拾空了,被搬去医院,颜庭安走之前那晚要值班,得从医院直接去机场。
“没有,交班交得晚了。”颜庭安还是笑得温柔,“吃饭了没?”
“那不走了好不好?”
颜庭安脱外套的手狠狠一颤,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有从身后这句湿漉漉的恳求中缓过来。他听闻身后有什么动静,等他将外套挂上衣架,再转过身来时,季杭已经端端正正跪好了。
像是生怕颜庭安没听明白,季杭一字一句认真说,“师兄,小杭求求你好不好,就为自己活一次,不要走了,好不好?到底要怎么样你才可以答应,师兄说,小杭一定做得到。”
颜庭安连抬手摸季杭脑袋的勇气都没有,一口气憋在胸前,僵着声音道,“小杭,别闹。研究所的合同都签完了。”
季杭嘶哑着,“可是我在求你啊!!师兄,小杭求求你……”
颜庭安轻轻叹气,他去拉季杭,却怎么也拽不动,只好自己搬来一把垫脚的小板凳,坐到季杭跟前,平视那双干净的眸子。
“小杭,你长到那么大,已经长不歪了。师兄对你很放心,你一定会有很精彩的人生,会成为你理想中的优秀医生,也终有一天会有勇气去处理你和原生家庭的那些往事。我跟你说过的话,要记牢,血亲关系是不一样的,好好维系,就当是完成任务也好,至少要两周回家一趟。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有时候性格太木,太会跟自己较真,容易被人捏住把柄。不过没关系,你要是被欺负了,跟我说,不管我在哪里,师兄一定帮你出气。”
季杭的心随着颜庭安缓和的话音,一点一点坠入谷底,连同最后一丝希望。
他的声音冰冰凉,“师兄甘心吗?”
颜庭安毫无犹豫,“我甘心。心甘情愿。”
“那我呢?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也甘心吗?我这么求着你说我想要你留下你都不答应,甘心吗?!”泪水一滴一滴滴回心里,“师兄,你看着我啊!你别看地上啊!你看见小杭在求你了吗?”
那是他最最在乎的师弟啊。他怎么能甘心。
陈析临终时,出现了脑转移。成天糊里糊涂地不认人,还拼命想方设法往外跑,会中文的护理人员实在少,最后没办法,只能求助颜庭安。
他不认识颜庭安了,所以也不听劝,一个不留神就跑去护士办公室,坐在人家座位上手忙脚乱地翻看文件。
像是在找什么,找不到,就紧张得浑身颤抖。
“师父,这不是你的东西,别找了。您告诉我到底在找什么,我帮你找找看。”
陈析呢喃着,“要找的,要找的。不能被我家小朋友看到,他看到要难过的。不能被他看到,赶紧藏起来。”
心里像扎满了针,又一根一根拔出来。颜庭安轻声道,“没事的,您藏的很好。他看不到的。”
陈析突然警惕,“你怎么知道?”
颜庭安又笑着糊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