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质母细胞瘤是脑部原发的恶性肿瘤,恶性程度极高,生长迅速,有很大的复发可能性,术后的平均生存期仅在1年左右。这类肿瘤通常都是侵袭性的,并且常位于大脑的重要区域,毛阿姨的病例即是,直接累及运动功能、感官和语言区域。
广泛而完整的切除,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吗?
安寄远看向那张毫无生气、惨白凄冷的脸庞,干涩的嘴唇由于唇间的气管插管微微开阖,那时而强势时而温柔的眼眸,被紧闭的眼皮藏得严密,只有在安寄远拨开眼睑查看瞳孔时,那眼底的光芒才若隐若现似的一闪而过。
他知道不该这么想,却仍会忍不住如果是季杭主刀,会不会,切除范围更大,干预更积极,保留更大的功能呢?
手术是顺利的,周影挺胸抬头同毛阿姨的老伴和姗姗来迟的儿子交代。
没有意料之外的出血,没有损害功能区,肿瘤大部分切除,术后水肿可控一台神外手术做到这些,基本就可以被称之为顺利了。
“还没有醒吗?”
毛阿姨却迟迟没有醒来。
又是一个雨天,时针堪堪过了九,暴雨如泄洪般灌注到苍茫大地上,密集如子弹的雨点在玻璃上打出大块的晕圈。
狼藉的枝叶、通红的汽车尾灯、凌乱的冒雨行人,仿佛所有污浊,都被雨水晕染而开。
监护室的住院医手里夹着厚厚一叠病历,匆忙扫过一眼毛阿姨的床位,答道,“没有。下午的时候停过一会儿镇静,人机对抗太严重就又给放回去了。”
安寄远面色不禁凝重,“醒的时候有意识吗?”
住院医摇头,“我觉得没有,眼睛都没睁开,运动也是不随指令的,不像是有自主意识的。”
安寄远向护士要来毛阿姨的检验单,确保术后的血象指标都在理想范围内。二氧化碳分压不算高,体温正常,血压控制良好,找不到可供纠正的异常源头,安寄远不得不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毛阿姨那被重重纱布包裹的颅脑。
他微微合起眼睛,努力回想着术中的每一步动作:在中央前回前的小血管区进行的皮质切口,术中对周围组织的牵拉严格控制,顺胶质增生带游离,释放囊液,严密止血,关颅前仔细检查过,颅内压不高,也没有任何出血点。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周老师。”安寄远等不到明天了,时针又转过一个圈,电话打到周影手机上,“抱歉,那么晚打扰您。”
安小少爷亲自打电话来,周影自然没有怨言。
安寄远简单解释情况,阐明自己至今所做的措施和检查,并提出建议方案,“周老师,我这里找不出可能导致患者昏迷不醒的原因,一样明天要复查CT的,患者有幽闭恐惧症,不如趁镇静药物还起作用时,今晚把CT做了,还能排除颅内病因。”
周影不免又要称赞安寄远的思虑周到,客套一番后问道,“需要我跟影像科打招呼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沟通。”
床头柜的大号帆布袋里,装着那未完成的半件米色毛衣,这样温柔淡雅的颜色,如今却让安寄远深觉刺眼。
他不禁挪开视线,条理清晰得同电话那头的影像科老师解释现今面临的状况,没有焦灼、没有争执、没有颓丧,只有出乎年龄和阅历的冷静沉稳。
外科住院部内没有CT室,住院患者做CT都需要到门急诊大楼,光转运路程就需要十五分钟。等待护士连接转运监护仪的时间里,安寄远清点过转运药箱内的药物和急救装备,查看呼吸机上两个氧气瓶的气压。指挥时的镇定有序,倒真是沿袭了几分季杭处事时的大将之风。
转运重症患者做CT,途中至少经历两次搬运,携带的东西自然越少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