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真的累了,声音里不及掩饰那无奈的宠溺,“小孩子脾气而已,没事。”

事实上,季杭也没想到小远居然这么反感自己。

萧南齐摇头感叹,“你最近也是够惨的,先是被瞿林盯住,徒弟们又没有一个省心。”

季杭强笑,刚想糊弄过去,脑海里却蓦然“叮”的一声警惕起来,他沉下声,严肃问道,“乔硕怎么了?”

乔硕怎么了。

这件事,在现如今的神外,竟要属安寄远最清楚不过了。他从陆白那里听闻事态全貌,又找安笙当面对峙可知道又怎样,究竟是太晚了一些。

“你师兄打电话来,求我帮你哥一把,瞿家势力庞大,我不过是提了一点小小要求而已。”安笙在浓浓茶雾后回忆,那正是安寄远和乔硕在科室公然打架后的一天,“不然你以为,你哥一个交代都没给,我凭什么能让你回去上班,难不成真败给你那些小手段?我安笙的儿子在公立医院被同事当众殴打,若是他还能安安稳稳上班,安家不成笑话了吗。你哥可以打你,那是家法。他打你,就是在找死。”

安寄远很快就将那日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串联起来为什么打架后安笙情绪激动地要他立刻回家,而短短一天后又放任他逃回医院并不做追究?为什么瞿林坚定的立场,随着会议室里存心试探的那一句“安医生”而消失殆尽,就连绑架公务人员都可以不予追究?那日的乔硕,又为什么在提醒他改过一份医嘱后狠狠在他后背拍了一下,嚷嚷着以后我不在谁给你改这种错?

所有的答案,就在这一纸已经签字落章的《医务人员人事支援调遣表》上。他想要再与安笙博弈,也都木已成舟。

“乔硕,你是不是脑子长坑了?”要在烦杂的病区找一个说话的地方,只有在季杭办公室里。

安寄远将那张调遣表拍在桌上,“答应离开B大就为了让安家出面去找瞿林协调,拿自己的前途跟我爸做交易?你还说我pg是外借的,我看你才是不怕打吧!!”

本就不是可以瞒一辈子的事情,乔硕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瞿林受安家之托,不再因为余甜甜的事故对季杭紧咬不放,那他与安笙的交易,自然也就瞒不住多少时日。

乔硕在沙发上坐下,两只手胡乱抓着头发,回忆起来仍不免愧疚,“这件事是因我而起,瞿家那么厉害,我想不出其他应对办法。再怎么说,安笙你爸他也是老师的父亲。”

安寄远为乔硕萌生出的念头感到难以置信,“你也来过我家,也见过我爸,你觉得他俩哪一点像父子了?”

这本不是他愿意提起的话题,可是安寄远实在太过震惊。

“他不愿意姓安、不情愿回家、更不容许我倚仗安家做出任何一点逾矩的行为,你不懂是为什么吗?”他这句话说得很慢,像是食道里卡了一块干巴巴的饼干,闷闷的,“跟我哥相处六年,难道还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吗?”

怎么会不知道。

乔硕还是坐在沙发上,手肘撑着膝盖,无助地垂落脑袋。

安家,是交织了季杭万千无奈与厌恨的地方。

他的老师那么骄傲,那么严正,像一根粗壮却又纹理分明的木头,找不见任何多余的杂枝。素来厌恶权势,又不屑压迫,行事都追求光明磊落,不会说漂亮话,却身体力行得将每个细节做到极致。

这其中,有他性格里宁折不弯的强硬,同样也有他对原生家庭充满矛盾的无声抗争。

可是,乔硕真的没办法容忍自己一次又一次躲在季杭的呵护之下,心安理得地看他那如神明一般高傲清冷的男人,为了他低头折腰、摧残羽翼、扭曲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