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寄远茫然抬头,眼底写满未及掩去的震惊,“师兄他爸呢?”

颜庭安摇头,“小硕不爱提这些事情,我只知道很早之前就不见了,至于什么是不见了怎么不见的,你也别去问。你师兄也算是个从小由祖辈领大的孩子。”

安寄远再孩子气,揭人家伤疤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

“后来呢,”不知是不是吃得凉了,声线竟有些颤抖,“怎么办了?”

“后来啊。”

颜庭安起身往前走,看着小鸭子似的摇晃脖子跟在自己身后的安寄远,伸手将他往人流堆外拉了拉,“小硕他家的情况,也拿不出资金和精力请律师上法庭,医院赔多少就拿多少。那些赔偿款,你师兄想给外婆今后养老用,死活不愿动,当时他刚上医学院不久,原本是要退学的。”

“啊?”安寄远惊讶的叫声一出口便被掩埋在嘈杂的门诊楼里。

安家虽然比不上那些商政混合的富贵人家,但是安家的小少爷,也确实从来不用为学费发愁。

颜庭安解释着,“医学院学费高学制长,而且毕业后工资又不高,这是很现实的抉择。”

安寄远已经能猜到,“那就是哥……”

“嗯。后来你哥出的学费,小硕才没退学的。”

颜庭安说得轻松,但当时的情形,真正举步维艰。

乔小硕多骄傲又率性的一个孩子,哪怕当时的季杭已经是医学院上下有口相传的神话级人物,要他心甘情愿叫出口一声老师,又收下明知道自己一辈子都偿还不起的资助,哪有那么容易的。

刚成年不久的孩子,就要在母亲逝去的阴影下,理清如蛛网般庞杂交织的情绪,向不知到底有无过失的医生交付信任,同时竭力说服自己抵挡,那根本令人无法拒绝无处可逃的安全感。到底是从小就缺爱的孩子啊,哪一步都走得颤颤巍巍,只好在,最初搀扶着他的那双手,一直坚定着,从未动摇过。

戒备和犹疑慢慢沉淀,信任和亲切逐渐滋生。最初那些质疑动机的声音,恶意中伤的流言,究竟抵挡不住时间的打磨,只有师生之间最为纯粹的真心相待,才是摩崖石刻,经得起风雨的冲刷。

颜庭安几步上前,一把拽过愣在自动扶梯上出神,差点摔个狗吃屎的小孩儿,扬手就给了他身后一下,旁边大爷还不解气似的附和,“看着点路啊小朋友!”

颜庭安一边微笑着回应,一边拽着安寄远胳膊帮他回神,“有那么惊讶?”

tun上的激痛逐渐退却,可这回锅的一巴掌依旧足够能使人清醒,安寄远摇摇头,他其实多少能猜到一点,不过,只是一点而已。

“这种单纯性的硬脑膜外血肿,如果没有被目击到初始的短暂昏迷,醒了之后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大碍,不来就医得更多,乔硕妈妈是因为涉及大型车祸需要取证才被交警送来,刚好被你哥撞上。”颜庭安说道,“都那么多年了,小硕肯定知道这事不能怪你哥。”

安寄远苦笑摇头,孩子只是有些内疚,那天自己不依不饶的质问,大概就像持刀在乔硕陈旧的伤口上划拉吧,“这我知道。”

他不知道的是,为什么分明没有做错,却宁愿被当众羞辱?

为什么时隔六年,师兄都没有跟家人坦诚解释清楚?

为什么师兄维护外婆就是天经地义,而我维护你,却罪大恶极?

小硕子和季杭的相识,写到这里,差不多轮廓就出来了,不是因为当初的乔硕多乖巧多讨人喜,或者多优秀,跟着季杭之前,他就不起眼的医学生。

PS这起事故是蛋泥听一位神外的老师说的真实病例,生命是很脆弱的,并不需要太小概率的巧合就能置之于危急。

【由于季杭太久没出现,以至于大家的主角观产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