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里透出刺骨的凛冽,神情中盛着从未有过的阴沉,沉重的步伐更是一反常态,每一步都好像走在千年铸成的坚硬老冰上。

乔硕一言不发地弯腰将沈一兰从地上扶起,低头靠近人耳边悄声确认着些什么,又伸手替她捋了捋鬓角的碎发。继而,蓄满了寒意的眼神如利刃般向安寄远刮去,“道歉,立刻。”

安寄远被这莫名其妙的语气和打了霜似的眼神震住了,不可思议得将目光在沈一兰和乔硕之间打了一个来回。

他强忍着心中的诧异和愤懑,怔怔愣在原地,花了好大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来质问的话,“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她冲着谁去的你不知道吗?”

乔硕什么都没说,只是掀起眼皮,在安寄远根本来不及处理那眼底罕见的冰冷之时,抡圆了拳头,狠狠砸在他的脸颊上。

“砰!”

视线在蓦然间变得模糊,脑袋里一阵轰鸣,牙龈间顿时炸开一股浓浓的咸腥味,安寄远几乎毫无防备,一阵闷哼还来不及突破声带,整个人便被这一拳甩到了护士台边的扶手上。他咬着牙,让温热而黏稠的液体滑过喉咙,手指紧紧扣着台面,皱紧了眉头试图让那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褪去。

可是,还未来得及从那庞然的震惊中走出来,一股巨大而迅猛的力道便拽着他的领口迫使他站起来,乔硕又一次举起拳,这次,却被安寄远侧身避开了。

他的背景和家教要求他在日常交际中撑起超乎其年龄的沉稳和礼度,面对何等的刁难或逢迎都能做到不卑不亢不矜不伐,可性格这种东西却是渗透到骨髓里的。除了季杭,安寄远对任何人都不曾有过天然的屈服。

更何况……

“你是瞎了吗!看不到老师当众被凌辱吗?!!”

更何况,那是他的底线和原则,是他的灯塔和信仰,是他所处浮杂世界的坚实地基,也是指引他前行的不灭恒星。

安寄远强忍着嘴角的肿痛嘶吼,眼底铺陈着密密麻麻的血丝,在乔硕再要靠近时,抬臂一记肘击砸在了他胸口正中,极大的冲击力把人狠狠撞在走廊的墙上,胃液翻滚之势猛烈地冲击着贲门。

围观的人群炸开了锅,尖叫吵闹此起彼伏,远远盖过季杭的出声制止。

两个身穿白大褂的身影很快便扭打了起来,并且势均力敌,彼此身手果断。

安寄远被开始那结结实实的一拳打得始终有些头晕耳鸣,好几次都失去平衡额头猛磕在墙上,耳畔尽然是混沌的声音,视线时而恍惚时而清明。可是,他毕竟是从小便精力过剩又好强的性子,多少接触过些系统性的武术训练,极强的爆发力和反应速度,加之恰到好处的格挡防守,便能卸去乔硕的六分攻势。

混乱和激烈的厮打之下,是一呼一吸之间便能感知到的,某种浓烈的,炙热的愤怒。

虽然心有不甘,安寄远很明白原生家庭给季杭带来的伤害,而这个原生家庭,包括自己。所以,他从来不主动奢求,更不敢于妄想。季杭对他的一丁点好,都值得他辗转回味几个晚上,夜深人静后才捧到手心里反复琢磨。

他也会羡慕师兄能同哥哥齐肩而坐共进晚餐时的无拘无束,会向往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毫无保留的赞赏和信任,更会贪念哪天自己也可以像乔硕那样,不用因为站姿不够挺拔或者白大褂漏扣了一粒纽扣而被训斥得抬不起头来。

安寄远一直好奇,从最初那通莫名其妙的求救电话就开始好奇,这个师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能轻而易举得到了他日以继夜想念着的,却又极力告诉自己并没有资格想念的亲情。

然而,这几个月的相处,已经让他开始一点一点被说服。原来,师兄真的很优秀,年资不算高却已经在高手云集的科室里脱颖而出;也很善良,会偷偷给自己看曾经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