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跟平时相差无几的工作节奏,可今天这蓝黑墨的笔尖不知怎么有些生涩,季杭眉宇微紧,他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庭安哥!”乔硕欢朗的一声叫唤,才蓦然拉回季杭的神经!

签名签了半个字,钢笔便下意识往病历夹子里一扔,拔直身板转头,满怀歉意地看向被他无视了大半天的颜庭安。

“最近乖不乖?”颜庭安习惯性地用调侃的语气同乔硕打招呼。

刚从治疗室走出来,乔硕白大褂腿前的位置还印着两滩水渍,放在平常被季杭看到这般邋遢的样子定然要挨几句教训,今天却丝毫不带犹豫地大言不惭,“当然乖!”

颜庭安这才撇了眼一脸沉肃无趣的师弟,“那你老师呢,乖不乖?”

那张被不知哪儿来的寒流冻住的冰山脸上,顿时就像开出了一片儿桃花似的红透一层。

乔硕当然不敢正面回答,眼珠往季杭这边一个遛弯儿,就道,“庭安哥,老师可想您”

“啪。”半句话没说完,就被敲在胸前的病历夹子隔空截断,“徐素的大病历,拿去改了!”

被自己师兄和学生像只展览品似的评头论足当然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季杭瞪走了乔硕便转向被他冷落的颜庭安,语气里着实有几分歉意,“师兄去办公室等吧,小杭过会儿就去。”

这两个人称代词一出口,周围本就竖起耳朵满怀好奇心嗷嗷待哺的小护士们,便像是收获了什么头条新闻似的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原本嘈杂的叫唤声都好似低了几个分贝。

“嗯。”颜庭安淡淡点头,刚要转身又忽而抬头,“喝什么茶?”

季杭清亮地笑了,“听师兄的。”

季杭大概从来没有,在进自己办公室前需要深呼吸整理心情的机会。

就是两年前,颜庭安也很少会出现在神外科室里,屈指可数的几次来访,也是说服了好久,季杭才勉强同意让师兄走在自己身后。

“绿萝长的不错。”颜庭安探长脖子将视线徘徊于顺着书架而自然垂落的枝叶,来回滑动的眸子不免审视,毫不费力便能用肉眼便能分辨出0.05mm的区别来,“10-0的线?”

足足有一米长的绿萝中间隐藏着三处吻合点,偶尔晨练完进科室早了,这是季杭用来沉心静气,进入工作状态最快捷稳定的方法。

绿萝茎的直径都在两三毫米之间,这对日常面对神经和微血管的青年副主任而言,着实不算高难度。只不过,轻巧的嫩叶连凑近了呼吸都会左右摇摆晃动,需要在无固定的情况下悬空缝合八针,吻合口的张力控制在足够营养补给,却不至于掐断茎叶之间,还要保证针距相等线结平整,横切面整齐的美观性,就不能称之为容易了。

然而,当事人却很有自知之明地意识到,师兄既然如此发问,便并没有要夸奖他的意思。

“10-0。”季杭很久没有这么被检查作业了,“第一次养绿萝,低估了它的生长力。”

绿萝由随重力垂落,新长出的嫩芽水分充足苗头正旺,就连吻合处也比原先大了一圈,如果预计到长远的生长情况,确实应该选粗一号的线。

颜庭安几分好笑地扭头,“不错,都会找借口了?”

季杭却突然抬眸,一点没有畏怯地注视着师兄淡雅如雾的双眸。

他的师兄,真的回来了。

从见人第一眼到此刻都紧绷在胸腔里的那口气,突然就松了下来。像是脑袋里有根闲置了整整两年的弦,在这一刻被倏地拨动了,尘埃在阳光下飞舞。

季杭毫无顾忌地牵开嘴角笑了,极致的雀跃从卸下所有防备的躯壳里散出,带着至朴实的纯粹和率真。

“笑?”颜庭安挑了挑眉。

午后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