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兔死狗烹那一套?”浑厚的男声因为愤怒而变得高亢:“我说怎么小王爷那么壮实的身子,在台狱关了七八日就突然不明不白地殁了……”
王罗西没有再听下去,她知道是父亲在动作了。行伍中人惺惺相惜,如此激将法定然管用。思及此,她不禁有些羞愧:父亲为了自己和王家殚精竭虑,自己却只想打退堂鼓,简直无颜面对战死沙场的王家先辈!
……
当晚,王承泽就来到了女儿的房间。
“父亲已有决定?”王罗西先开了口。
“为父有了主意,决定却是在你。”王承泽从怀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瓷盒:“此毒名为寒鸦,每次取一小匙的量给人服下,人会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欲望,逐渐变得暴虐恣睢,最终在永远无法满足的欲望之中暴毙而亡。最重要的是,中毒之人将性情大变,会逐渐被周围的人疏远厌弃,即便死了也只会让别人觉得松了一口气。”
王罗西的下唇止不住地发抖。她想过父亲可能要夺权,甚至可能要篡位,却从来不敢想父亲会要杀了那个人。她哆嗦着手伸向浅青色的瓷盒,指尖触及瓷胎的冰凉,却似被炭火灼伤了一般连忙缩回来。她颤声道:“父亲……李子恒虽然脾气坏,但多少算个好皇帝,即便是最荒唐的那段时日,也没有耽搁过政事……”
“西西以为什么样的皇帝是好皇帝?”王承泽深深看了女儿一眼。
王罗西一愣,父亲以前从不让她谈论朝廷的事情,说这不是女儿家该操心的。如今为何竟主动说起?她犹豫道:“为君王,应当勤政爱民吧。”
“只要勤恳做事、关心百姓就够了吗?那王府里哪一个仆人做不得皇帝?”
“那父亲以为当如何?”王罗西虚心问道。
“勤政爱民当然是必要的。为君王,还应有施威四方之野心、海纳百川之胸襟,最重要的是应当有分寸。身居如此高位,一句话就能夺去万万人性命,绝不可任性行事。古今之贤君,哪一个不是主动设立了牵制君权之机关,为自己之掣肘?”
王罗西知道父亲说的是。而李子恒从来不是一个有分寸的人。他空有一颗赤诚的心,却总是任性而为,就算努力想做好什么事也从来找不对方法。在京城里当一个深得圣宠的闲散王爷是再适合他不过的事了,不想却一朝被推上如此高位,倒暴露了他的无能。才即位一年,他就弄出了不少受人指摘的事情,即便这里面也有自己激怒他的缘故,可难保之后他不会被别人教唆而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哥哥那事细细想来,说不定也有人搬弄是非。
有这么个皇帝,绝不是万民之福。可是德不配位,他就必须死吗?
王承泽看着女儿发白的脸色,又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道:“父亲说了会给你选择。你若对陛下还有情,就取这瓶‘牛膝’。此药可致宫寒,是民间妇女堕胎用的,孕妇月份差不多了之后服用可提前生产,只是对胎儿和母体均有伤害。为父会想办法疏通太医院的关系,让陛下以为孩子是他的,若生下来是个男孩,你的地位就稳了。即便是个女孩,或者万一孩子没能活下来,父亲也一定会护你周全。”
听了父亲饱含关切的一番话,王罗西再次为自己的优柔寡断感到愤怒。她突然冷静了下来,郑重地从父亲手里接过那装着“寒鸦”瓷盒,正色道:“且不说现在西北王府已经危如累卵,等您百年之后,一个没有继承人的西北王府如何护得住女儿?我选这个,不是为了子嗣,而是为了不需要用余生的所有力气,去讨好一个可以随时弃我如敝履的人。”
“你决定了就好,”西北王神情肃穆:“我们要做的事不容有半分犹疑。”
“女儿晓得。只是陛下饮食皆有人专人试毒,即便是慢性毒药也会被人发觉,女儿如何才能让他服下这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