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知道,所以我没真要宋宛娘他们去死。
我说了师父,只要我不穷途末路,必定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我能好好的活,便不至于逼她们去死。
师父,只要你守口如瓶,为我保守秘密,萧璟一日不知过往旧事,我便一日留他们性命。
你也不必想着告诉了萧璟,让萧璟来保他们。
你怎知如今他就一定能在我手下护住云乔他们。
我劝师父,还是不要去赌。安心听我的话。”
刘先生看着这个容貌也和乔昀有相似之处的女儿,想起当年乔昀死前的种种事,心底不由得生出阵阵惧意。
终是点头应下。
“好,我不会去说的。”
明宁闻言颔首,眉眼间笑意渐平静。
手中鲜亮蔻丹,闲闲划过指腹。
答应了也好,免得她这指尖蔻丹里,日日年年藏着的剧毒,今日要下给少时也待她好过几分的师父。
刘先生面色灰败,却也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
犹不死心道:“雪莲心……那东西对你无用,不如给了我,让我救一救宋宛娘。”
明宁已有几分不耐,抬眸嗤道:
“师父,几十年了,您怎么还没长进,一如既往的蠢。
你当初以为让乔昀忘了宋宛娘娶我娘那个高门贵女是对乔昀好,便答应我娘封乔昀记忆,如今又觉得拿雪莲花给宋宛娘续命是弥补对乔昀的愧疚,是对宋宛娘好。
我不是说了吗,对宋宛娘而言,这几十年,从来都是生不如死,你让她活着才是继续折磨她。
师父,看开些吧,安安心心给她送终,算着,人也没几年活头了吧。”
话落,明宁疲惫的阖眼,寒声唤了下人进来送客。
刘先生被下人强逼着带了出去,明宁指尖抵在额头一侧,瞧着那盏茶里的水波。
又想起多年前,西北边城,云家打南边来的仆人操着一口江南腔调,同那个穿着漂亮衣裳的小姑娘说
“小姐身上衣裳,年年四季从里到外,头上簪子花绳,足上鞋袜步履,都是夫人打江南送来的。
一针一线一绳一结,尽是夫人亲力亲为,从不曾假手于人。
夫人虽未曾来西北看望姑娘,却是打心底疼爱姑娘的。”
她没见过宋宛娘,一次都没见过。
只在父亲死后,偷偷见过父亲藏着的画。
那是个容色完全算不上多美貌的女子,至多也就是清秀之姿。
不及父亲那郎艳独绝的好相貌,也不及母亲公府高门养出来的姿容。
只那一双眼,纯澈不似人间物。
太干净了,
干净的,比那世间绝色的容颜,要难得千万倍。
那样一双眼,见了人间无穷无尽的苦难。
几十年的今日,也不知是何模样。
既生了那样一双眼,怎能在人间受苦呢。
往生极乐,才是好归宿。
她略抬了抬眸,手抚过桌案,心中如此道。
从来鬼气弥漫的周身,难得有一丝丝浅淡的人气儿。
外头响起一阵步音,亲近的下人入内,在她耳朵低声禀告。
“主子,东宫来人了。”
明宁闻言侧眸,思绪也回到近前。
“哦?自我入京至今,可是头一回东宫来人,请吧。”
外头的下人引着东宫传话的人入内。
来的,正是此前萧璟出了皇后殿中,吩咐的那人。
“奴才见过郡主。”内侍依旧恭敬,似和多年前,一般无二。
只低垂着的脑袋下,藏着的眼里,略有几分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