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数次的后悔,却也并不妨碍,重来一次,他仍旧会做出懦弱不堪的选择。
做过恶事后的愧悔不安,和迟来的情深一样,比烂草还轻贱,一文都不值。
冬日天寒,沈砚原本是给小丫头送做棉衣的布料的。
他从内室出来后,搁下衣料,抱了抱女儿。
没一会儿,阿婆瞧了眼天色,便道:“瞧这时辰,你也该去码头帮工了吧。”
沈砚闻言点了点头,把女儿还给阿婆,就抬步出了这宅子。
他出了门,往码头工人合住的地界走去。
破败的船舱里,全是恶臭腐烂的味道,大通铺挤着睡下数十人。
往日娇生惯养的知府家公子,如今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沈砚厌恶地蹙眉,躲进舱房里,从自己睡的那一角铺位下,拽出一个包袱,抱在了怀里,避开人的耳目,往河边走去。
他一路疾奔,在寒风下被吹得猛咳,吐了口血后才停步。
抹了把嘴边的血,坐在河岸边,打开了包袱。
破旧沾满灰尘的包袱里,是一个人的头骨。
那是他父亲的首级。
沈家犯案,男丁大都尸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他偷偷捡了自己父亲的首级来,随身带着。
沈砚抱着那头骨,手摸了摸,没忍住掉了眼泪。
泪水滴在头骨上头,他拿衣袖擦去眼泪。
喉头哽咽道:“爹,儿子没本事,不能给你报仇。”
萧璟瞧不上沈砚,陈晋也瞧不上沈砚。
他们都觉得,沈砚不过是个无用的废物,身子康健时,尚且懦弱至极,如今病得苟延残喘,不知哪日就死了,更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
可世间事,哪有定数呢?
第237章 查到沈家
西北烽烟漫天,血色日日染红大漠长空。
一连数月,从隆冬到春日,又拖到盛夏时节。
漠北的边防一线,才总算稳固。
西北边城外,坟茔片片。
漠北退兵那日,萧璟立在城楼之上,遥望远处的荒芜大漠,和更遥远的草原。
这一战,算是小胜,却不过收回此番失地。
至于更遥远的,国朝旧日故土,仍在漠北手中。
朝廷缺银缺粮,江南的赋税如今不过刚刚一年,再等等,等个好时机,等粮饷充足,等兵多将广……
他有生之年,必定要将国朝疆域,全然收复。
萧璟收回视线,下令道:
“让杜仪清点阵亡的将士,按两倍之数为其儿女遗孀在世父母发放抚恤银两,银子若是不够,从孤和母后的私库里拨款。再在西北办一座善堂,抚养城中孤儿。”
话落,缓步踏下城楼。
他身上原本洁净的银甲,历经数月后,血污都已洗不净。
行走间,鼻息尽是血腥污浊气。
只是这数月来,已经习以为常。
城楼的石阶遥遥,他缓步走着,不疾不徐,神态步履都平静沉稳,只是面色发白。
沿途兵将见他,纷纷低首行礼,却也并不觉得,眼前的殿下泛白的面色,有什么不对。
从萧璟抵达西北,在众人面前露面的第一天,他的脸色便是这样苍白。
数月过去,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苍白些许。
只是他每每行走战场领兵,都未曾流露半分病弱,寻常兵卒自然不知他身体情形如何,只以为是天生面白。
莫说是普通兵卒,就连杜仪父女,也不清楚萧璟身子究竟如何。
若是伤重,这数月里,人前没有半点异样。
若是康健,那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