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孤的师父乔昀,死前藏在怀中的镯子,他珍而重之,遗命来日为他移陵江南,与这镯子同葬。
这木镯子的花纹,除了我师父的那只,孤只在夫人腕上,瞧见过一模一样的。
敢问夫人,您当真,不认识乔昀吗?
若是不认识,昨日乔家府医刘先生,因何登门见您?”
云乔母亲低眸瞧着那镯子,闭了闭眸,攥紧了掌心。
有一滴泪,从老妇人眼中坠落,无声无息。
那镯子,是亲手雕刻而成,并非街上随意买的,所以花纹式样独一无二。
当年,她亡夫的确曾赠她这样一双镯子,做定亲礼。
只是那镯子,却并非亡夫亲手所刻。
她和云家长子定亲成婚,懵懂动情时喜欢的,却是云家的养子乔昀
乔昀父母死于漠北骑兵马蹄之下,被云家老太爷收养。
说是收养,其实也与奴仆无异。
云乔的母亲,生得只是清秀,算不得如何貌美,云家的亲生儿子婚前并不喜欢她,连送她的定亲礼,都是让身边跟着读书的乔昀,去街上买个木镯子打发了她。
乔昀却去寻了雕刻师父,没日没夜地学了好久,才雕成一对送她。
她戴上那镯子时,瞧见乔昀手上全是刻刀的伤口。
才知道,是他做的。
木头做的东西,不值一文,在少女时候的她心里,却是千金不换。
后来她逃婚去西北寻他,他送她回去完婚时,一双桌子的其中一只,仍在了西北那处院落,另一只随她回了江南,熬到如今。
……
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瞧着方才砸在地上的那滴泪珠。
叹了声回道:
“是,我认得他,可那又如何呢?
少年时的荒唐胡闹而已,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不想提及当初种种了。”
萧璟闻言微愣,瞧她神情,试探地问:
“那云乔呢?云乔,是云家的女儿,还是……”
第176章 换个身份
萧璟话音落下,云乔母亲突地冷笑了声: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乔昀人都死了多年,还重要吗?”
萧璟想起这老妇人对云乔的教导训诫,和那一副女子贞洁规矩礼法比天大的做派。
如此重视规矩礼教,恨不能把云乔养成书页里毫无感觉的刻字一般的妇人,想来,应当不会婚内同人私通,生下情郎的孩子。
可她方才说,少年时的荒唐胡闹。
或许眼前这老妇人,少时,乃是离经叛道胆大妄为的性子。
只是观眼前人行径做派,委实难窥半分少时离经叛道。
宋宛娘昔年离经叛道,一时行差踏错,却要一辈子在夫家遭受羞辱折磨,才明白活在这世上的女子,是没有资格任性妄为的。
但凡走错一步,代价就是献祭一生。
她早已从少女年岁天真烂漫,愚蠢不知世俗,为所谓的情爱,孤身夜奔的小女娘,熬成了宅院里,声嘶力竭面目可憎的伥鬼。
这么多年过去,有时候,她想她是恨云乔的,云乔的存在提醒她从前愚蠢的污点,是这世道永远可以拿来羞辱她的过错。
恨意和母爱交葛在一起,让她在云乔跟前,有时也做不了慈爱的母亲。
她苛责云乔,拿无数的教条来训诫她,不许她行差踏错半步。
云乔受委屈,她要云乔打落牙齿和着血吞下。
那是因为她自嫁人后,一辈子都是如此苟且活命的,自然也会如此教导她的女儿。
一代又一代,都熬成伥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