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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云乔人仍睡着,她眉心微蹙,梦中似也散不尽愁绪。
梦里是熟悉的扬州院落,她在沈家的寝房。
寝房内,
酒醉不醒的夫君仰倒在砖石地上。
女娘被撕扯的寝衣,和那瞧不清脸的男人。
喝醉了的相公浑然不知,屏风上的女子,满脸是泪。
她瞧见她绝望的眼泪,瞧见她的泪珠,沾湿屏风上那朵青莲。
看见那个男人,
是萧璟。
她挣扎,她哭泣,她叫喊不止。
她做不到在自己夫君旁,和他有苟且。
她以为梦里的萧璟,是个暴戾阴狠,强迫羞辱她的恶人。
可下一瞬,耳边却响起他的话音。
他僵硬的,停了动作。
即使她清楚地知道,他的欲望并未退潮。
可他却吻去她颊边泪珠,哑声同她致歉。
他说:“是我不好,吓坏了我们娇娇。”
睡梦中的云乔,眼尾突然沁出一滴泪。
那是从未得人善待的女娘,因为感知到被珍重被怜爱才落的泪。
……
梦境外,萧璟听得她睡梦中的抽噎哭音。
撂下折子,抚了抚她脸庞。
“怎么就委屈成这样,梦里也掉眼泪……罢了,想哭就哭罢,哭出来,说不准更好受些……”
他低声喟叹,指腹温柔擦去她眼尾的泪。
目光里,有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怜惜。
不自觉想起,从前在扬州时,某一日阁楼上,遥遥望见的,那从沈夫人小佛堂里,额头带血,挣扎爬出的云乔。
血色,狼狈,和她身上摇摇欲坠,却强撑着的倔强。
让他本能地意识到,佛堂挣扎爬出,又执意自己站起的,是个比鲜血还要明艳的女娘。
他那时便想,这样的她,委实不该被人打弯了脊梁。
云乔在他眼里,像被困在挣不脱的池水里,根茎上绑了锁的血莲花。
他想救她。
想告诉她,
她该是有血有肉的人,而非任人打骂的物件。
也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不必做泥俑。
*
次日一早,云家众人被萧璟的人手接去了东宫。
一进东宫,云乔兄嫂二人便四处张望,被这宫殿的威严给震住。
只云夫人,面容冷淡,似乎对东宫并不感兴趣。
跟着下人越走越往里,云家兄长同自己媳妇小声嘟囔地道:“上回也没和小妹好好说话,这回可得仔细问问她,跟着殿下这般久,总不至于什么都没捞着吧。”
云家嫂嫂拍了他一掌,示意他住口。
前头带路的下人,便是那日眼见云家人羞辱云乔,又把云乔安顿在粥棚的庆安。
听到了这话,冷哼了声道:“姑娘身子娇弱,可经不住见你们这些人,今日让你们来,是殿下要见你们,至于姑娘,殿下可未必肯让你们去见姑娘。”
云乔突然咳血,萧璟待她,似琉璃娃娃一般,唯恐摔了碰了。
云姑娘病着可经不住气,殿下都得哄着,哪能见这几个人平白受气。
一行人行至萧璟书房门外。
守门的人扫了眼几位,入内禀告后,方才让他们入内。
进了书房里,云乔嫂子还是一贯的口灿如莲,好一顿奉承告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