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连声叹,点了安神的香,又熬了汤药,喂云乔服下。
可无论安神香燃的多浓、多重,榻上昏睡的云乔,始终睡不安稳。
她眉心紧蹙,看起来,极为痛苦。
……
梦里的云乔,被困在江南。
烟雨朦胧的初心动,和扬州城漫天的血水,一道裹在她心头,让她醒不过来,让她喘不过气。
她梦见未出嫁前的一次次责打,看到出嫁那日,并不情愿,悄悄掉眼泪的自己。
梦见在沈家的一日日煎熬,不慈的婆母,浪荡的丈夫。
生育之苦,为人妇之痛。
后宅岁月里,漫长的折磨。
压垮了云乔少女年岁所有烂漫和自我。
她变得麻木,变得陌生。
如泥塑木偶。
她以为,如母亲所言,世间所有女娘,一辈子都是如此。
直到,梦里出现了个极好的郎君。
他笑着给她擦眼泪,他说,她是人,不是任人责罚的玩意。
他教她何为喜怒,也最心疼她的眼泪。
他生了副极好的,明月般的好相貌。
她喜欢极了。
爱他温雅如玉,爱他垂怜照拂。
喜欢他,总将她护在身后。
记得他,曾试图救她出囚牢。
梦里心动最盛时,她却被拉入满城血色的扬州城。
回到了那一天的扬州沈家。
她看到有人,手持利剑,刺穿了她襁褓中的女儿。
她看见血水流了一地,她看到那持剑的人抬头,
竟是他的脸。
第126章 你怎么不去死
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是他……
梦里的片段,一次又一次,循环往复,云乔醒不过来,在梦中,一次次看着他那张她曾经喜爱极了的好相貌,冰冷又无情的,杀了她的女儿。
襁褓上无尽的血色,几乎要将云乔勒的窒息。
一连两日,她怎么都醒不过来,不断地,做着这一场噩梦。
云乔昏迷了两日,从她第一日未曾醒来后,萧璟便来了此处守着。
入夜时分,他照例给她喂了安神的汤药。
捏了捏眉心,烦躁地问:“太医可有说人什么时候能醒?”
嬷嬷在旁低着头,大气不敢喘,犹豫地答:“太医说,应是这一两日了,特意点了安神的香,让姑娘多睡些时日,也免得,醒来后,心绪不稳……”
太医原话说的是,变得悲痛哀毁,伤了身子,不如多睡几日,且让她睡梦中能缓一缓。
只是嬷嬷不敢把原话禀告,恐萧璟听了不悦。
即便嬷嬷没明说,萧璟也能猜出个大概。
“嬷嬷你贴身伺候,平日该多劝劝她。
长安东宫,和扬州沈家,哪个对她来说是更好的前程,她不明白,你还不知道吗?
她年岁轻,许多事想不明白,钻了死胡同也是难免。
嬷嬷在旁伺候她许久,该好生归劝的。”
话落,摆手让嬷嬷退了下去。
亲自打了水,沾湿帕子,给她清理完身子后,才解了外衣抱她在怀里睡下。
他也疲累,西北的军务悬在头顶,一日也不得闲。
偏生怀中看似乖巧的女人,也不肯让他省心。
抱她在怀,倒能稍解几分萧璟的头疼疲惫,他很久就睡了过去。
许是内室燃着安神香,萧璟也比往日睡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