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肤浅,轻浮,浪荡,
世间形容女子的一切恶毒词汇,似乎都能用到她身上。
她也好似和云乔完全不一样。
可云乔明白,在某些地方,她们是一样的。
一样的身不由己,一样的可怜可悲。
所以从前每一次后宅争斗,她从来没有真正恨过柳姨娘,
甚至,她很可怜她。
可怜她和自己一样,被命运反复羞辱拉扯,
从来无法真真正正地,握住自己的前路。
她们和这世间无数的身不由己的女娘一样,被一个又一个浪荡不堪的男人,困在宅院里,彼此争斗。
云乔恨沈砚,恨这吃人的宅院,恨这世道对女子的规训折磨,恨人间种种不公。
却从未,真正恨过柳姨娘。
她攥紧掌心,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缓步走向柳姨娘。
瞧着雨水里,赤条条压在地上,满身血肉淋漓的柳姨娘,手颤得厉害。
浸猪笼也好,生生打死也罢。
对于这个世道而言,
无论是深宅大院,还是市井村头,
一个女人活生生的性命,不及那贞洁牌坊十分之一重要。
柳姨娘被扒光,被羞辱,被以这样不堪的姿态,活生生打死。
周遭所有的人,
行刑的下人,她喊过数载相公的沈砚,同她偷情缠绵的情郎……
所有人,
或陌生,或亲近,
没有一个为她不忍,为她不公。
相反,他们所有人都觉得,她是死有余辜。
云乔颤着手,解下身上披着的外袍,屈膝半跪在地上,将那外袍盖在了柳姨娘血肉模糊的身上。
无声掉了滴泪,
唇瓣轻颤,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喃喃道:
“黄泉路上阎王殿前,若是有来生,记得求一求鬼神,下辈子,别在这世道托生做女子。”
第68章 爱物
云乔半跪在鲜血淋漓的地上,缓缓伸手,触到柳姨娘死前仍旧紧睁着的眼睛。
她原本想为死不瞑目的柳姨娘阖上眼帘,可是当她掌心触到柳姨娘已经有几分冷意的眼帘时,却又停了手。
云乔想,睁着眼睛死去也好,睁着眼睛离开,才能看清这个世道。
……
这天之后,柳姨娘彻底消失在了扬州沈家。
她那奸夫临死前尚存一丝人性,咬死不承认孩子是自己的,想保下孩子的性命荣华。
可沈家人已经查得清楚,确信孩子身世存疑。
毕竟养了些时日倒也没要了襁褓里孩子的性命,只将小娃娃扔去了乡下庄子养着,那去救云乔的丫鬟燕秋,便跟在小主子身边伺候。
燕秋带着孩子离开后,沈府无人再提及柳姨娘,好像那薄命的女子,从未自花楼来过沈府。
只有云乔,鬓边戴了朵白布绢花,在她头七那天,给她烧了纸钱。
柳姨娘头七刚过,沈府便陷入了一阵恐慌。
原是家中顶梁柱沈延庆,被下了大牢。
下狱的通知一到官衙,沈延庆来不及给家里递信儿,便被下了大牢。
消息传回沈家时,已经是第二日。
沈家人急得如热锅蚂蚁,四处求人拜见,想捞沈延庆出来。
一连数日,沈砚求遍了沈延庆昔日故交旧友,个个闭门不见。
只有一人见了他,同他说了实话。
“贤侄来求我也是无用,你爹下狱,是那钦差持太子令查办,见令如见监国储君,那钦差看似纨绔世子爷,哪曾想不显山不露水的,便将江南官场查了个底儿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