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衣袖上那未曾干涸的墨迹,就蹭在她脖颈颊边,染污她白净皮肉,似是美玉坠泥。
身后的男人目光冷冷,看着镜子里的她。
“云乔,我最后再问你一句,跟不跟我回京?”
他说是在问她,语气却满带威胁,那扼住她脸颊肩膀的手,似是铸了铁一般,把人困住。
云乔眼睫微颤,看着镜子里被人生生困住的自己。
和那只,抚着她脸颊,看似珍爱,却并无尊重的手。
她抿唇低首,藏下眼底泪光。
轻轻摇头。
未发一言,已表不愿。
萧璟手背紧绷,隐现青筋,将视线从铜镜上移开,侧首看着跟前的她。
眉眼带着笑,手掐着她下颚,力道渐重:“不愿意?”
云乔垂着目光,微微闭眸,躲避他视线。
萧璟压着怒,到底控制住自己,不曾捏伤了她皮肉骨头。
最后嗤笑了声,松开了人。
云乔被他捏着肩太久,人也紧绷,此时刚一脱困,便软了身子,她手撑着妆台桌案,人也摇摇欲坠。
萧璟抬步踏出门槛,就立在门口,沉声吩咐护卫道:“备车,将人送回沈家。”
话音一落,云乔便骤然脱力从妆台前摔在了地上,她昂首看向门槛处,唇色苍白。
外头的嬷嬷见状赶忙疾步到云乔跟前。
扶着她道:“姑娘,您就去同主子服个软,应下入京之事吧!”
镜子光影里,映出的女子面色苍白,可怜的让人心惊。
似是一株,雨夜后,被暴雨摧折,又扔在污泥中的花。
她笑了笑,掌心微攥。
只觉得可悲。
瞧,他口口声声说喜欢她。
这就是喜欢吗?
逼她,迫她,不如他心意,便要她吃尽苦头向他低头,这是喜欢吗?
他对京城那位郡主,也是这样喜欢的吗?
应当不会吧。
那是同他一样,遥遥立在云端的人,自然是同她这等出身的人云泥之别。
云乔说不出话来,只是面色苍白。
不知是病的,还是被萧璟话语吓得。
门槛处的萧璟见她跌在地上,步伐微动,最后还是停在门外,并未入内。
只隔着门框,望着她,沉声道:“云乔,想清楚了,要么,同我入京,要么,我送你回沈家,你自己总该清楚,哪条路,于你才是好去处。”
他是知道的,他知道沈家在发现她私通之后,是如何待她,如何折磨她的。
他将她从那人间地狱的沈家祠堂里救出去,他看过她一身血水的样子,可现在,他拿这些威胁她。
他应当知道她怕的,也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一日,倒在血水中满身伤的她,有多么的疼。
他明明知道,她怕沈家的种种苦头。
可是现在,他拿这些威胁她。
他要她,学着识时务。
云乔紧攥双手,粉白的指节,攥出青紫色。
她抿唇,咬牙抬首,没看萧璟,而是看向铜镜里,映出的自己。
泪水,惊慌,委屈……
那些情绪交葛在她眼底泪光里。
她好像看到了那一日,沈家佛牌前,跪在送子观音和佛牌前被婆母打得浑身是伤的时候。
那日佛牌断裂,砸在血污中。
她想神佛尚且不能自保,焉能庇佑世人,不相信世间有神佛能救她。
为什么,后来却会信一个男人会是她的救世主呢。
他不是,从来都不是。
也没有任何人,能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