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哪怕是作为多年一同长大的好友,他有时也弄不清这人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记得初中那会儿,他们几个打完球回教室,碰到了一脸阴郁的秦乐,彼时他虽厌对方至极但大多数时候却是直接将其视作空气,但萧弋不一样,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拖行至角落里狠踹了几脚。
现在他都还记得秦乐当时的惨叫,这样的事并不算少,那时候许慕清嫌秦乐脏,大多数时候都是用脚踹他的小腹,偶尔也会用一些棒球棍之类的工具,他自然也在其中,虽然次数没萧弋那么频繁,但下手并不比另外两人轻。
想到从前,他烦躁异常,那些无可名状的心慌让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流逝,可他却无论如何也握不住。
望着眼前失魂落魄的男人,他不可置信地皱起了眉,向来冷厉的面庞难得的浮现出了一丝暴怒:“流产?”
“萧弋,我不管你他妈的又想搞什么破事,但你他妈说话至少过过脑子。”
萧弋没有看他,昔日那双傲慢跋扈的绿眼睛几乎无法焦距,他脱力般地坐在病房外的凳子上,垂着头,像一只伤痕累累的困兽,颓靡又沮丧。
本质上来说,萧弋是一个极端自我又傲慢的人,势力庞大的家族给了他为所欲为的资本,他是个纨绔,萧家的长辈将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独苗养成了一个神经质的混蛋。
只是……对方眼里赤裸裸的绝望,秦书礼有些不解,他从未在萧弋脸上看见过这种表情,他甚至无法将这样的情绪联系在萧弋身上。
他好像经历过了什么,一瞬间成长,一瞬间沧桑。
那样麻木又浑浑噩噩的眼睛,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
萧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修长有力骨骼分明,他有些恍惚,他无法和秦乐共处一室,甚至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十三岁那年,那个炎热的夏季,那个萦绕着腐尸味的房间,血液的腥腥味驱之不散。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他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他认出了眼前的人,然后麻木的陈述了一个事实。
无法剥离的记忆将他拉入深渊,他出现了一些幻觉,双手上出现了血迹,他清晰的记得尖刀划开人体组织时的触觉,以及钝物敲开人头骨时眼前飞溅的那些带着血沫的肉块与碎骨。
幼时曾被烟头烫出的血洞开始泛痛,像是被人关进了一间密不透光的狭小空间,他竭力想要汲取空气,窒息感却如影随形,他根本无处遁逃。
可见秦书礼想要进去,他又缓缓站起了身来,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几欲暴走的男人:“他现在谁也不想见。”
男人冷笑一声:“是吗?”
“你可以试试。”
男人进来的时候,秦乐已经醒了。
秦乐对于流产甚至对于他怀孕这件事情都没太大的触动,只是忽然想通了为何这些天来总忍不住干呕,两个多月未来例假他就应该察觉出不对劲的。
他都快忘了,他有阴道有子宫,和他们苟合了这么久了,未做过任何防护措施,那些留在他里面的东西,有时候甚至会在他的子宫里呆上一整夜。
他不知道他此刻该是何种心境,只觉乏力,那个在他肚子里的生命,他知道它的存在时,它就已经流逝掉了。
如果……如果它留下来会怎样?
他大概会自己打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