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2 / 3)

雅稚却依然不肯倒下。

“我恨你。”白袖萝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微微扬起下巴,烛火映亮了她白皙的颈项,莫名带了种不祥的感觉,“是你造成了我母亲的不幸。她在最需要安宁的时候,你只能带着她颠沛流离。她忍辱负重生下我时,你在哪里?她孤身一人病死床榻时,你又在哪里?父亲,我根本不屑你这样的父亲。”

白袖萝的冷静出乎薄子夏意料,她说出一长串话的时候,每一个字都冷冷的,不带什么波澜,随后就像是冰块消融在大殿上空盘旋着的雾气当中。

“你……”婆雅稚咳出了一口血沫,艰难地往前走了一步,徒劳地对着白袖萝的身影伸出手,仿佛是要抓住什么一般,“袖萝,你大概有所误会。你母亲对我并无怨恨,所以你叫袖萝,袖萝,就是修罗……”

白袖萝冷冷地笑起来,笑容残忍:“父亲,你叫出我的名字的时候,就应当有所觉悟。我才是修罗。果报如此,你何苦留恋?”

“我从来未曾留恋……”婆雅稚的声音越来越轻,连这轻轻的一句话,都变得如同幻影,无从捕捉。

“你配不上她,但是你辜负了她。”白袖萝打断了婆雅稚的话。

血从婆雅稚捂着胸口的指缝间渗出来,落在黑色的地上,渗入深深的泥土中去。他大约是再无法支撑了,双膝跪倒在地上,却依然执着地伸着手,仿佛要抓住什么一般。

薄子夏站在一边,她分明明白眼前这就是灭门的仇人,现在仇人将死,血腥味在湿冷的空气中散开,她却没有什么快意的感觉,也许是因为白袖萝的笑容太为惨淡,薄子夏除了震惊之外,心中只余一片茫然。

“白瑜……”婆雅稚轻轻念着,眼神变得柔和了起来,“是你来接我了,二十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眨眼二十年都过去了……”

大概是婆雅稚弥留之际将白袖萝当成了白瑜,并非有幽魂造访,薄子夏却觉得有阵阴风从头顶上掠过去,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到此为止。”一直被晾在一边的凌令灵走上前,口中念念有词,蹲下身,握住婆雅稚扶住胸前刀柄的那只手,将刀刃用力往里一推。

满室的烛火骤亮,随后又暗了下去,烛影在墙上摇晃出可怖的影子。婆雅稚口中涌出了深红色的血,眼睛大睁着仿佛要看清楚什么,最终还是逐渐地失了神采,手从胸口滑落下去,上面全是鲜血。

乾达婆叹了一声,慢慢走过来,打量着婆雅稚的尸体。

“其实,他一直都待我很好。他将我当做白瑜是真,待我好却也是真。”她的手掌从婆雅稚脸上抚过,为他阖上眼睛,又将深红色的披风解下来,盖在了婆雅稚的身上,将他的脸遮住。白袖萝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薄子夏有些担心她,不知道是不是白袖萝受了什么了不得的刺激。

乾达婆走到白袖萝的身边,也不管在场的还有其他人,就将白袖萝抱在怀里,极为怜惜地抚着她垂在肩上的长发。

“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白袖萝喃喃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如同从蜡烛火焰上轻轻拂过去的微风,转瞬即逝。

“就是如我现在这样的感觉。为她的一举一动而挂心伤神。”乾达婆为白袖萝将一绺刘海拨在耳后,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有如山雾里出现的精灵温柔的呢喃,“无论她做什么,都会像我现在这样,紧紧地拥住她,不会再放手。”

凌令灵收拾起地上的火药,用碎花包袱皮裹起来,又背到了身上,准备迈步离开。

“且慢,你要去哪里?”乾达婆放开白袖萝,双手抱胸,叫住了凌令灵。

凌令灵脚步一顿,稍微侧过头去看了乾达婆一眼,却没有说话。乾达婆笑起来:“这里是修罗道,你的去向,我总有权过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