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不能忘记,他站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家里,后妈坐在沙发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孕肚:“林席呀,你马上就要有弟弟了。”

这些事情一直影响他到高三下册,在附中所有人都在快马加鞭追赶的时候,只有他在不停地退后。他那时候还要有一个很阴暗的念头,他想,他想堕落下去来报复自己的父亲。

但后来他发现,自己的堕落并不会影响到他。父亲的注意力都在后妈肚子里的孩子身上,他们对他寄予很高的厚望。他的父亲,没了他也有其他的选择。

他知道以后这里就不是自己的家了。

那之后,让他重新拾起原来的自己是朋友的一句话。朋友说:“你要是还想上俞大,就别再堕落下去了。不然你连俞大都考不上了。”

徐林席恍然想起,俞大还有一个他觉得重要的人。哪怕那个人并不认识自己,但纪安,是那时候的他最后的希望。

三言两语概括的那一年,是他再也不想经历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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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末,他背包走进俞大。

他看到了那个黑暗中唯一的光。

徐林席想,他不想暗恋了。

三、

那天的那一场告白,是他长达五年暗恋最后的结果。

在纪安说出自己也喜欢他的时候,徐林席没忍住抱着她哭了。眼泪落下来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呢?

他忘记了,他父母离婚他没哭,在自己家里被排外他没哭,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他也没哭。但告白这一天他哭了。

其实不是那天,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他就想要爱她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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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血病是大一那年的寒假发现的。

确诊那一天,他拿着手中的病历坐在医生面前一言不发。他不能接受,为什么在一切都在好转的时候要来跟他开这种玩笑。

医生见他这个年纪就得了这个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同学啊,这个病好好配合治疗还是可以……”

话说到一半他就止住了声音。

或许他更清楚,徐林席的这种白血病只能延长那么几年的寿命,却是永远都没办法治愈的存在。

徐林席扯了扯唇,内心想要乐观一点看待这件事,但却实在是没办法转换成什么好的状态。他捏着病例的手指泛着青白,唇瓣颤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最终结果的那一栏。

最后,他站了起来,低声和医生道谢:“谢谢你医生。”

医生点点头:“同学,这种事情你还是要跟你父母说的。”

他哑声:“好。”

徐林席走出医院时,他的父亲正好开车到医院门口接他。他上车以后,徐鹤成还在因为医院这边堵车而烦躁,见到徐林席也没缓和脸色:“因为什么事情非得我来这里接你?你看看医院这边有多堵。”

徐鹤成的态度让徐林席心一凉。

其实到现在他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夜之间,从前那个疼爱他视他为骄傲的父亲会变了一个人。现在看待他,好像他不是他亲生的一样,从前的那十七年,好像是另一个人。

徐林席脑袋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我生病了。”

“什么病?”

“白血病。”

“.......”

车子里的气氛瞬间陷入死一般寂静,车子猛地刹住,徐鹤成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徐林席不想说第二遍,偏头躲去他的视线。

徐鹤成在车上点了一支烟,看着车窗外的车流。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掐灭了烟,重新发动车子,声音听不出情绪:“去治病,多少钱都去治。”